陳清玄看著手裏那個甚是講究的龍鳳喜帖,手有點兒顫,明明隻是兩頁紙罷了,可是他卻覺得比千金還重,他費勁地打開了喜帖,裏頭的清瘦峻厲的字體甫一映入眼簾的時候,他的心驀地就是一沉……

“有什麽好看的?我字醜著呢。”

“哪裏醜了?明明很好看,丫頭,你從前練過字?”

“沒、沒有,我這樣的連字都不識幾個,又怎麽可能練過字?”

“不過你字體倒是漂亮,想練字嗎?那以後我教你好不好?”

“怎麽了?是哪裏不舒服嗎?怎麽臉這麽紅?是不是昨晚睡覺沒關好窗戶?”

“不、不是,我好的很,陳先生,中午想吃什麽呀?”

“怎麽?才要教你寫字,你就惦記著給我交學費了?

“陳先生,我不想學寫字了。”

“怎麽了?怎麽忽然就不想寫字了?”

“我已經有一位教習寫字的師父了,不想再另覓師父了。”

“是他?”

……

果然是他。

陳清玄手抖得厲害,他實在有點兒繃不住了,他忙得把喜帖放在了桌上,然後對鍾明巍擠出一個幹巴巴的笑來:“是,這樣的好日子,到時候我和奶奶一定到場。”

“如此甚好,”鍾明巍鬆了口氣,然後又對龐毅抬了抬下巴,當下龐毅忙得把手裏抱著的一摞書給放到了桌上,鍾明巍指著那一摞書,然後含笑跟陳清玄道,“我知道陳先生仰慕丁太傅,所以前些時日讓龐毅去置辦來了幾本丁太傅的著作送給陳先生,隻是也不知道陳先生看沒看過。”

“這個……”陳清玄看著麵前的一摞書,有心不想收,可又怕拂了鍾明巍的麵子,當下頓了頓,然後含笑對鍾明巍點點頭,“那就多謝先生費心了。”

“沒什麽,不過就是幾本書的事兒,”鍾明巍含笑道,一邊抿了口茶,一邊又看向陳清玄,“太傅兩肩正氣,一代大儒,具撥亂反正之才,存救世安民之略,多讀讀太傅的書,自是有你的好處。”

陳清玄一怔,隨即躬身道:“是,清玄記下了。”

這已經不是第一次被鍾明巍的氣勢所震懾了,明明他就是個連路都走不好的殘廢,明明他就坐在那兒平心靜氣地說著話,可是陳清玄心裏就是莫名其妙地覺得他周身氣勢懾人的很,哪怕是麵對著方左棠,陳清玄都沒有過這樣的感覺,他總覺得不是久居人上的人,是斷斷沒有這般氣勢的。

“好好兒備考吧,眼看著就要到鄉試了,”鍾明巍對陳清玄點點頭,一邊扶著桌子站了起來,“我就不多打擾了。”

當下陳清玄送了鍾明巍出來,美芽也給陳奶奶擇好了菜,瞧著他出來,忙得要過去攙扶,可是一看灰突突的手,又忙得跑過去洗了手,這才又一蹦一蹦地過來,伸手就環住了鍾明巍的胳膊,一邊含笑跟陳奶奶和陳清玄道別:“奶奶、陳先生,我們先走了哈!“

“走吧!路上慢著點兒。”陳奶奶對她也招招手。

“你今天走路比昨天又好了,不是我誇你,是真的!”美芽衝陳清玄笑了笑,一邊扶著鍾明巍邁過了門檻兒,然後又上了馬車,美芽也上了馬車,又對陳奶奶和陳清玄招手,“奶奶,陳先生,到時候一定過來哈!”

“你放心吧!”陳奶奶含笑道,待到馬車跑遠了,陳奶奶的笑容也一點點消散了,她回頭看著身後一直沉默的陳清玄,半晌輕輕地歎息道,“清玄啊,往後奶奶不逼著你成親了,你且慢慢地找,什麽時候遇到稱心如意的人了,什麽時候再成親。”

“奶奶,”陳清玄看著陳奶奶滿是褶皺的一張臉,有點兒內疚,但更多的卻是解脫,“謝謝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