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明巍看著那雙白皙瘦削的手,攥著剪刀在自己的腳趾上靈活地動著,心裏暖和和的,他隨手撿起了隻襪子在手裏看,那白色棉布襪子的腳後跟,有一隻小蝙蝠,活靈活現好看得很,那地方原本前幾天是破了個洞的,他沒怎麽太計較,如今別說是襪子破洞了,就是帶黴點子的衣裳,他照樣日日穿得坦然,可是今天一早阿醜把襪子送來的時候,這襪子的腳後跟就多了這麽一隻小蝙蝠來,正好堵上了那個破洞。

“我繡工不錯吧?嘿嘿。”阿醜也注意到鍾明巍在看那隻蝙蝠,有點兒得意。

“真好看,”鍾明巍含笑點點頭,一邊又好奇道,“怎麽想起來繡隻蝙蝠?”

“從前在延禧宮裏,給趙貴妃洗衣裳,發現她好幾件衣裳上頭都繡著蝙蝠,我原本不大了解,好端端的衣裳,繡這起子黑突突的蝙蝠做什麽?怪嚇人的,這不是糟蹋了嗎?可是後來聽旁的宮女說,蝙蝠可是好意頭,是有福氣的意思呢,我這才明白,”阿醜一邊解釋,一邊又換了鍾明巍的另一隻腳搭在腿上,繼續剪著腳趾甲,一邊繼續道,“我把蝙蝠給你繡在腳底下,自然以後你就能腳踩著福氣,一生順遂了。”

“可是,你繡的這麽好看,我哪裏舍得踩在腳底下?”鍾明巍柔聲道,指腹一下下輕輕摩挲著那隻活靈活現的小蝙蝠。

其實他是想摸這那丫頭的臉來著,隻是到底還是算了,這丫頭臉皮兒實在太薄,動不動就鬧個大紅臉,半天都說不利索話來著,他看在眼裏疼在心裏,是真的心疼,從前聽人說過什麽對自家孩子是“含在嘴裏怕化了,捧在手裏怕摔了”,他向來都是嗤之以鼻,可是他現在這真真切切地感同身受著。

“切,你就撿好聽的說,嘴上巴巴地說著舍不得,可還不是紮紮實實穿了一天?”阿醜剜了他一眼,一臉的嫌棄和不信。

“所以我這一整天輕易都不舍得動,就怕出汗暈濕了這隻小蝙蝠,”鍾明巍討好地道,似乎是擔心阿醜不信,他又小聲地補上了一句,“真的,你別不信啊。”

阿醜最受不了他這樣了,三十幾歲的大男人無意識地撒著嬌,簡直都能要阿醜的命了。

“有什麽舍不得的,以後每雙襪子,我都給你繡蝙蝠就是了,”當下阿醜很是豪氣地對鍾明巍道,一邊歪著頭問鍾明巍,“今晚想吃什麽?”

“想吃你早上說的燉雜魚。”鍾明巍有點兒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自從來了寧古塔,他就沒吃過魚了,從早上阿醜一說燉魚的事兒,他就開始饞了。

“現在可不行,陳叔說了得過幾天才能用呢,”阿醜道,抬頭看著對麵還沒幹透的炕,一邊看向鍾明巍道,“再等兩天,炕幹透了,我就做給你吃,到時候我去買條大魚來。”

“不用,買小的就成,”鍾明巍忙得道,“小的好吃,肉嫩還香。”

“不礙事兒的,我有銀子呢,”阿醜把剪完指甲的腳又給放了回去,一邊放下了手裏的剪刀,一邊看向鍾明巍,“再說了,陳奶奶也說了要給我結工錢了,哪裏就不夠吃魚的了?”

鍾明巍被阿醜看得不自在,默默地轉過了頭,他喉嚨上下滑動了幾下,正要開口,就聽著阿醜輕輕笑道:“鍾明巍,和你在一塊兒,自然吃什麽魚都是香的,隻是我這人實在太懶,吃魚最怕挑刺兒了,小魚是好吃,可是刺兒多啊,所以你就當是遷就我了,以後咱們都吃大魚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