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黯然思量著,最後勉強一笑:“先生無須多慮。我已被貶逐至此,此生不會再與任何女子有瓜葛。”

    張先生默然,托起茶盞啜飲一口,又道:“我獨愛飲茶,因此物不令人醉,但微覺清思,不似醇酒雖美,卻摧人肝腸。而且,日有春夏秋冬,天有陰晴圓缺,點茶時看著乳花從浮生到破滅,也像經曆了一場生成、持住、衰敗、消散的過程……世間萬物都是這樣的罷,周而複始,一切皆有定數,不必太強求。前事消散的時候,亦不必太難過,不如調整心緒,從容麵對以後的日子,或許另一種清明潔淨的生涯又將開始了。”

    張先生走後,很長一段時間內,我仍未能如他所言,調整心緒,獲得平靜與安寧。思考他的話和思念公主交織在一起,成了我生活中不可或缺的內容。

    我移植了一株紫藤到我院中。在以前的十多年裏,我像嗬護一株花木一樣照顧著公主,而如今,我又像照顧公主一樣嗬護著這株紫藤,盡我所能把它侍弄得繁茂蔥鬱,不讓一片葉脈露出萎黃之色,不讓一根枝蔓沾染蟲跡,連葉麵的灰塵我都會覺得礙眼,總是小心翼翼地拂去。如果說西京的生活尚有樂趣,那便是從伺花之時獲得的。

    仲春時節,我的紫藤結出了串串花穗,垂掛枝頭,燦若雲霞,其中常有鶯啼鸝鳴,宛如李太白詩意:“密葉隱歌鳥,香風流美人。”

    我甚愛此花,不讓旁人碰觸,為此不惜與人冷麵相對。但,也有例外的時候。

    一日黃昏,我幹完活後回到居處,坐在室內小憩,習慣性地透窗探望院中紫藤,卻無意中發現藤蔓抖動,似有人在拉扯。

    我立即疾步出去,見一個幼小的女孩正踩在石塊上麵,一手拉著紫藤枝蔓,一手盡量向上伸,顯然是想摘花。

    我揚聲喝止,她嚇了一跳,腳一滑,竟從石塊上摔了下來。

    她頓時哭了起來,我忙過去扶起她,見她完全是個孩子,又一脈楚楚可憐的模樣,起初的怒意頃刻散去,心也軟了,於是好言撫慰,又摘了幾串花穗給她,遷延許久,她才略略止住了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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