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公主半信半疑地問。

    “那是自然,爹爹何曾騙過你?”今上道,又微笑勸她,“兩天沒睡,你氣色不大好,快去歇息罷。”

    公主拜謝,徐徐起立,但看起來仍有些不放心,遲疑地站在原地,久久不去。

    今上便又轉顧我,道:“懷吉,你也去收拾一下,明日隨公主回公主宅。”

    說這話時,他是和顏悅色的,甚至還對我微笑。我欠身答應,苗賢妃頓時笑逐顏開,親自過來攙扶公主,道:“沒事了,沒事了。姐姐早跟你說過你爹爹宅心仁厚,不會怪罪懷吉,你還不相信,現在知道了罷?快進去睡睡,你這兩日沒合眼,臉色蠟黃蠟黃的,連頭發都快沒光澤了……”

    公主被母親攙扶著引入寢閣,步履徐緩,一步一回頭,走到門邊時略停了停,回眸著意觀察我們,見我們均無異狀才肯繼續前行。

    公主走後,今上揮手讓眾人退下,唯獨留下了我。待室內隻剩我與他二人時,他對我說了句擲地有聲的話:“我可以不傷害你,但我不能不處罰你。”

    這是我能猜到的結果。我沒有驚訝,也沒有跪下求他從輕發落,隻是低首,應以最簡單的一個字:“是。”

    “我必須處罰你,給台諫一個交待,否則,不久後禦史台可能會再拿出一堆證據質疑公主的品性操行。”今上說。

    我遲疑一下,還是低聲說明:“公主與臣,是清白的。”

    今上牽出一點冷淡笑意:“沒有張承照那樣的事便是清白麽?你與他,也就是五十步與一百步之分罷了。”

    我垂目,無言以對。他亦許久無話,過了好一陣方又開口,宣布了對我的處罰結果:“明日我會下令,把你逐出京師,配西京灑掃班。”

    西京灑掃班隸屬內侍省,設有“灑掃院子”一職,專用以安置責降宦官,是在西京洛陽大內服差役,位遇卑下。而西京大內基本上是沿用隋唐宮城,國朝皇帝很少去,年久失修,在那裏供職的一般都是失寵的宮人或犯了事的內侍。對入內內侍省的宦者來說,去那裏已無異於嚴重的放逐。

    然而今上這樣決定,顯然已經是手下留情。若按台諫的意見,恐怕不會讓我活下來。

    我向今上跪下,拜謝如儀。

    “其實,無論台諫是否留意到你,我都會處罰你。”他保持著漠然神情,又道,“你不是愚笨之人,這一點,從公主夜扣宮門的那一天,你就應該會想到罷?”

    我沉默著,點了點頭。

    “如果你足夠聰明,大可在台諫尚未指責你之前先行請罪,找個侍主失職之類的理由,辭去勾當公主宅之職,自請遠離公主,受的處罰便會輕些,或許,還能留在東京。你卻未這樣做,莫非心存僥幸,以為公主可以庇護你麽?”他問我。

    我惻然一笑,斷斷續續地說:“不是。從夜扣宮門的那一天……也許還更早,臣便明白,遲早有一天,臣會為自己所為付出沉重代價,將不得不離開公主……如果公主見不到臣,她會很難過罷……既然離別終究是要到來的,那就讓它盡量來得晚一點……所以,臣不願先行請罪,希望多守護公主一些時日,直到被勒停放逐的那一天……至於罪罰輕重、放逐地遠近都不重要了,反正不在公主身邊,哪裏都是一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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