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漸被吸引,逐一細看,而苗淑儀則道:“這裏太高,風又大,我有點犯暈,先下去了。”

    公主聞言想跟她走,苗淑儀卻又擺首,道:“你既愛看這些磚畫,就稍留片刻,看個清楚罷。我先去寺中大殿燒香,你一會兒跟懷吉下來就是了。”

    言罷她帶著其餘侍從及作陪的方丈僧人離去,臨行前暗暗朝我使了個眼色,目指公主,似有所囑托。我想總不過是要我照料好公主,遂欠身頷首,示意遵命。

    公主繼續看樂伎磚畫,最後目光長久地停留在畫著吹橫笛樂伎的那塊上麵,大概想起以往故事,她幽思恍惚,沒有在意後來塔中木道上又響起的腳步聲,直到有一人走到她身後,開口喚她“公主”時,她才驀然驚覺。

    轉首那一瞬,她不知是悲是喜,臉上的笑容綻現之後又隱去,一把抓住來者的手腕,像是想確認他的存在,又像是怕他突然消失。雙目含淚盯牢他,她哽咽著輕聲道:“曹哥哥……你好不好?”

    曹評微牽唇角,卻是笑意慘淡。許久不見,他瘦了許多,眼周發黑,目光無神,遠非以前那意氣風發的模樣。

    此刻他輕輕抽手,避開公主的碰觸,再退後兩步,欠身道:“托公主福,臣很好,謝公主掛念。”

    他的舉止和語氣帶有明顯的疏離感,不由令公主愣了一下。我疑心這是因我在場,他有顧慮,遂避至門外,但也不敢走遠,便在門邊侍立等候。

    因距離尚近,他們此後的對話仍能聽見。隨後先開口的仍是曹評,他禮貌而平靜地跟公主說:“公主,臣此次是來向你辭行的。臣將前往汜水,為曾祖守墓,以後恐再無拜謁公主的機會,故今日前來道別,望公主多珍重……”

    他尚未說完,公主已十分震驚,顫聲問:“你要離開京師?為什麽?是誰讓你去的?爹爹麽?還是孃孃?”

    曹評道:“公主別猜了,臣是心甘情願去的,並非為人所迫。”

    公主並不相信,聲音裏已帶了哭音:“你為什麽要走?再等等,我會想辦法的……等爹爹身體再好些,我會求他成全我們……他對我很好,一定會答應的……”

    “公主,”曹評打斷她,反問道:“你能確定姑父會同意你的請求麽?你能保證此前發生的那些不好的事不會重演麽?”

    公主無言以對。曹評歎了歎氣,繼續說:“臣以前也曾像公主一樣,以為姑父寵愛公主,姑母又是皇後,若我們爭取,姑母從旁相勸,姑父一定會答應我們的請求。可是,如今再看,是我們把此事想得太單純了。”

    公主還是沉默著,曹評又道:“那天從國子監回去,我把我們的事告訴了父母。我母親大驚失色,哭著直罵我不懂事,我父親倒沒懲罰我,隻說了一句:‘如果官家肯把公主許給你,十年前他就已這樣做了。’然後,他轉身去書房,寫下了請求解官待罪的章疏……此後我家就被皇城司的人監視著了,出入的每一個人都會遭到盤查……姑父不豫,乃至說出‘皇後謀逆’之語,我們族人得訊,上下惶恐不安。在族長詢問之下,父親說出我的事,族長又悲又怒,不顧重疾在身,親自拄著拐杖走到我麵前,說:‘此番若有差池,且不說你曾祖戎馬一生換來的曹氏百年尊榮將毀於你手,連曹氏上上下下數百條人命是否能保全都還不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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