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賀畢,皇帝會賜宴於大殿,而皇後會於後苑便殿宴請同日入賀的命婦。開宴前內外命婦依序相繼出列拜賀皇後,其中有位夫人甚年輕,容止溫雅,看模樣應不會超過二十歲,且是此前未曾入過宮的,皇後初見她時就著意看,宴席之間仍頻頻轉顧,立侍的入內都知張惟吉發現了,便躬身解釋:“那是直集賢院馮京的新婚夫人富氏。”

    我隨即看公主,見她適才喜悅的神情已被這句話瞬間抹去,臉色漸漸暗淡下來。

    皇後聽張惟吉的話後更為留意,讓他把富夫人請到禦座前,問:“夫人可是富侍郎之女?”

    富夫人低頭承認是富弼之女,皇後淺笑開來:“難怪我覺夫人麵善,原來是像晏夫人。”

    富弼的夫人是前宰相晏殊之女,此前曾多次入宮,故皇後有此語,意指富弼妻女容貌相似。

    兩側的嬪禦聽了都轉首看富夫人,笑問她年方幾何,與馮京何時成婚之類,富夫人紅著臉一一回答,諸夫人又紛紛向她道賀說恭喜,唯張貴妃在一旁不冷不熱地插了句嘴:“難怪最近沒聽說馮學士再出去幫人相親了,想必是被富夫人管住了罷。”

    張貴妃暗示的是去年朝中流傳的一則趣事:直集賢院祖無擇貌醜,年過四十仍未娶妻,後來相中一位姓徐的美麗女子,便遣媒議親,但那徐姑娘堅持要先見祖無擇一麵才予以答複。祖無擇心知徐姑娘見到自己後必不會允婚,遂央求剛入館閣的同僚馮京代他相親。馮京應他所請,施施然揚鞭躍馬,在徐姑娘家門口掠過,徐姑娘隻看了一眼便芳心暗許。祖無擇的媒人指著馮京身影告訴她:“這就是祖學士。”徐姑娘竊喜不已,立即答應了婚事。豈料婚後發現新郎貨不對板,徐姑娘大怒,立即寫了封“休夫書”拋給祖無擇,然後收拾妝奩回娘家去。

    張貴妃重提此事,自然語意刻薄,但諸夫人聞後大多都忍不住笑了,窘得富夫人深垂首,不知如何是好。俞充儀見狀,悠悠瞥張貴妃一眼,再對富夫人笑道:“幫人相親倒沒什麽,隻別被人拉去議親便好。”

    張貴妃當即麵色一沉,銳利目光直刺俞充儀,而俞充儀佯裝未覺,從容不迫地理了理鬢角的花鈿。

    皇後此時開口對諸夫人道:“富夫人年輕,又是初次入宮,聽不慣你們這樣的玩笑話,以後可別說了。”

    諸夫人欠身稱是。皇後又微笑看富夫人:“不過夫人以後也須規勸馮學士,以後切勿再代人相親。雖然他原出於好意,欲為同僚定良緣,但對人家小娘子而言,此舉是刻意欺騙誤其終身,無異於恃美行凶了。”

    恃美行凶?這倒是個別致的說法。我再顧公主,見她怔怔地,大概也在想皇後的話。

    富夫人欠身答應,皇後讓她入座,繼續觀宴。而公主忽然起身,朝外走去。我如常跟隨,到了殿外,她轉首盯著我,含怒道:“我要去更衣,不許跟著我!”

    她已有淚盈眶,泫然欲墜。

    我默然止步。她引袖拭淚,迅速跑離我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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