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康帝痛苦地閉上了眼，眉頭緊鎖。眼角一滴淚順著堅毅的臉頰滑過，落在地上，滾了滾，不見了。
半晌，他睜開眼，一步一步走到禦書房門口，愣了一陣。
身後跟著的太監趙明德小聲叫著：“皇上……”見皇上沒有回應的意思，便繼續道：“皇上，保重身體才是啊。”
紫月大帝沒有說話，他抬起手來，打開了房門。
禦書房地理位置高，視野遼闊，能看遍整個皇宮大大小小的景色。
紫月大帝指著一處說：“明德，你看，那兒是太上皇的住處，現在朕賜給了太後居住。”接著有指著西邊，說：“你看那兒，那是朕新增設的書房，專門為西北邊疆的軍事事務建設的。你看還有那處亮著的地兒……”
趙明德隻答應了一聲，低下了頭去，靜默著聽著紫月大帝訴說。
平日裏，他看盡了皇上的君臨天下和不可一世，如今，皇上這幅如數家珍般指點自己的皇宮的模樣，真真兒讓他心疼。
紫月大帝說了一陣，突然停了下來，雙目無神地看著那些方才他指點過的地方。
他小聲道：“這都是朕的江山呢。如今，該給誰好呢？”
趙明德還沒有摸清永康皇帝的意思，便說：“皇上，此事不可著急做決斷。畢竟是要接替未來大統之人，必得文武全才才是啊。”
紫月大帝笑了笑，說：“文武全才？朕還真找不出這般的兒子來呢。”
趙明德隻輕輕歎了口氣，再沒說話。他知道，此刻的皇帝心裏有著萬般愁緒，就算是不願順著皇上的意思來，盡量不再給添堵就是了。
兩人一時相顧無言，紫月大帝轉過身來，走進屋裏。趙明德順手關上了門。
坐在龍椅上，兩邊的把手刻著蟠龍紋飾和祥雲樣式的花紋，兩隻龍頭昂立，龍身甩出一個波浪的弧度，龍尾似扇麵般掃遍椅身。滾圓的眼珠瞪著書桌下的來人，使人不禁肅穆威立。
紫月大帝摸著這兩隻龍頭，心裏似乎是百轉千回。良久，他大聲喝到：“明德！拿筆墨來！”
趙明德應著，正欲找來筆墨之時，皇帝又開口道：“把朕的禦書也拿來一份。”
此時趙明德完全明白皇帝想要做什麽了。他撲通一聲跪在他麵前，他知道，此時的紫月大大帝早已不是當初那個風華絕代的熱血男兒，現在不過是一個人到暮年的皇上，父親。
他忽然想起了當時那個高歌“烈士暮年，壯心不已”的皇上，那個能詩能吟的全才男兒，現在這個人老了。這突如其來的差距，讓趙明德一時間老淚縱橫。
他高聲說：“皇上，皇上！萬萬不可啊！此時正逢民心不穩之際，還得要皇上親自出麵來鞏固局勢才是啊！您若是此時退位，這皇位給太子也好，給寧王、景王也罷，不管是讓與哪位皇子，都必定會掀起一場浩大變革，這受苦受難的，還是咱們百姓啊！皇上！請三思啊！”
紫月大帝笑了，是那發自內心的笑。他笑了很久，聲響很大，直到笑的五髒六腑都顫動起來，他才停下。
“明德，你莫不是朕肚裏的蛔蟲？怎的如此了解朕的心意！”
紫月大帝又哈哈笑了兩聲，緊接著的，是一陣撕心裂肺的咳嗽。
趙明德忙給他倒了杯參茶，遞到桌上，“皇上，奴才跟了您這麽些年歲，該明白的、不該明白的，也全明白了。”
“好啊，好……”紫月大帝點了點頭，“既然你最能懂朕的心意，那還是不要管朕才是。”他瞥了一眼跪在麵前的老奴才，說：“起來吧，年紀大了，四肢也不麻利。今後見了朕，就不必行這等大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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