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吉仰頭望向高空,造化幼樹白光衝,虛空中那道門戶扭曲不定,一分分淡去,留給他思考的時間並不多,不過,他心中早就拿定了主意,一番躊躇猶豫,隻是做給梅真人看,借她之口與魏十七聽罷了。

    他將衣袖一振,白蛇和錦紋毒鴆雙雙滾落,化作兩名妖嬈女子,玉容慘淡,楚楚可憐,又從左袖中摸出煉妖劍,右袖中摸出辟邪劍,一股腦塞給梅真人,拍了拍雙手,道:“煩勞真人攜往上界,交與大瀛洲主處置,我還要在此逗留數載,日後回轉上界,再行拜謝真人。”

    梅真人得魏十七關照,聽任他去留,勿用多言,當下微笑著行過一禮,腳下雲霧繚繞,攜二妖冉冉升起。羅刹女臉上不無喜色,回轉上界,夙願得償,有當年的香火情在,得真仙照應一二,想必又是一番新地。白秀眉微蹙,回頭望了周吉一眼,流露出詢問之意,見周吉朝自己擺擺手,態度甚是決斷,也就熄了留下的心思。

    梅真人一一看在眼裏,記在心裏。

    周吉目送三人沒入虛空,數息之後,門戶縮成一線,白光黯淡,漸次隱沒,造化幼樹耗費了大量生機,蔫頭蔫腦垂下枝葉,隻剩一點蒙蒙微光,萎靡不振。四下裏一片沉寂,時之砂沙沙作響,一忽兒近,一忽兒遠,此界,終於隻剩下他孤零零一個。

    他選擇留下,卻是另有打算。

    之前就覺得一事費解,按這方洞隻能承受洞真人全力出手,可他以陽神境修為,與魔激戰多時,非但沒有受到排斥,反而隱隱覺得,陽神遠非這方洞所能容納的極限,他思忖再三,推測此番異狀與地重歸於混沌不無幹係。

    鴻蒙初開,洞衍化出地日月風雲山林江海草木,而後才有生民,有修道之人,秩序既定,不容有失,洞以上的人物,有毀滅地的大神通,所謂“淺水難養真龍”,必為地偉力所驅逐。一界之力加諸於身,若無大象修為,如何能等閑視之。及至星河倒懸,九州陸沉,地重歸於混沌,秩序蕩然無存,淺池變成瀚海,莫陽神,便是顯聖,也不在話下。

    魔在旁窺視,時之砂取之不盡,一百零八重烙印,成就了陽神境,周吉隱隱猜到,這是他機緣所在,哪裏肯輕易放過。魏十七既然晉升真仙,他也不能差得太遠,否則的話無以自保,他雖是一具分身,卻也心高氣傲,有自己的意誌,求隻求個一個真我不滅。

    身無長物,無牽無掛,他拍了拍造化幼樹,嗬嗬一笑,將雙翅一展,刷地飛入時之砂,五色神光吞入不定,混沌亂流噴薄而出,體內真元節節攀升,無移時工夫便充盈鼓脹,無處發泄。

    周吉收住身形,雙手抱肘,懸停於虛空之中,時之砂在三丈開外緩緩旋轉,他心念微動,真元頓時化作一條巨龍,張牙舞爪,咆哮著撲入脊柱之內,緊緊纏住五色神光鐮,魚龍變化,試圖再打入一重烙印。

    他以紫虛一元功祭煉此寶,業已打入了一百零八重烙印,將五色神光鐮祭煉到了極致,百尺竿頭更進一步,何等艱難,神光鐮拒而不受,反複試了數回,都圖勞而無功,白白耗費真元。周吉不急不躁,繞著造化幼樹一圈圈往外掃蕩,將時之砂一吸而空,待真元補足,繼續以水磨工夫,行無望之事,毫不介懷得失。成就陽神後,他對紫虛一元功的體察又深了一層,地法,法道,道法自然,風和日麗,雷霆風暴,俱是自然,每一次真元由盈而竭,再由竭而盈,紫虛一元功都生出一絲細微的變化,即便在碧蓮界中,他也無法如此肆無忌憚地磨礪真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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