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元邛並沒有為難筱雅枝,收下妖骨,與之略談片時,便命薑幼儀送她出觀。直到平安踏出山門,沐浴在鬆風微雨中,筱雅枝才真正鬆弛下來,身心疲憊,有如與敵大戰三天三夜,幾近虛脫。在申觀主的注視下,她自覺渺小如螻蟻,拿捏於對方掌心,根本生不出反抗之心,被喚上一聲“筱道友”,竟受寵若驚,擔待不起。

    好在這一切都過去了,計丹青的屍骸還在她囊中,那個自以為是的蠢貨,學什麽不好,偏生去學胡長老的性情行事,沒受過江湖的毒打,白白賠上一條性命,還給宗門惹上一場大禍事,何苦!死人一了百了,活人須代為受過,收拾殘局,筱雅枝思忖了一番,先給師尊傳書一封,告知此行經過,匆匆繞道墜陽穀,去見清淨子道友一麵。

    “墜陽穀”亦是夏土傳承久遠的門派之一,底蘊深厚,後分裂成製器和煉丹兩支,各據山頭,以鄰為壑。清淨子自海外回轉夏土後,不知帶回了什麽天材地寶,備受師門看重,晉升為“峰主”,執掌一座山頭,日後更有資格爭一爭掌門之位。滕上雲偶然找到一張冷門的偏方,命徒兒去墜陽穀走一趟,其中用到幾味夏土不產的藥材,因緣際會,與清淨子見了一麵,覺得此人可交,便自作主張,幹脆將丹方交給清淨子,托他煉幾爐丹藥,方子本身就充當酬勞。

    算算時日,也差不多

    該開爐取丹了,這當兒趕上門並不突兀,誰都不會起疑心。

    三聖宗的名頭在“墜陽穀”很好使,筱雅枝熟門熟路登上披雲峰,清淨子親自將她迎入竹樓奉茶。四下裏翠竹如屏,滿目皆綠,風聲百折千回,忽輕忽重,別有一番意趣。清淨子知曉三聖宗的分量,不敢怠慢,將原方與煉成的丹藥交給對方,筱雅枝心不在焉,粗粗檢點一番,收入袖中,轉而說起棲凡觀觀主申元邛之事。

    清淨子臉色變幻十分精彩,似乎恍然大悟,歎息道:“原來糜道友亦回到了夏土!”

    筱雅枝在竹樓坐了大半日,直到日頭偏西,才心滿意足離開披雲峰。清淨子將申元邛化名糜雒,在海外諸島攪動風雲的經曆一一道來,原來他身邊還有一位貌美如花的道侶碧霞子,情投意合,相濡以沫,隻是後來平白無故惹上大敵,才各自逃生,斷了音訊。筱雅枝心中有些好奇,天妒紅顏,那位“榮曜秋菊,華茂春鬆”的碧霞仙子,可否還在人世?

    局勢正變得越來越緊張,橫岔出清淨子這一檔子事,牽扯到海外風雲,筱雅枝覺得很刺激,很有趣,她忍不住想早些回轉環湖山,跟師父好生說一說。掌門影道人十有八九是廢了,胡長老代為主持大局,根基未穩,師父若能趁此機會取而代之,日後更進一步,她也就是掌門的親傳弟子了。想到這一節,筱雅枝忍不住有點期

    盼,人生得意須盡歡,誰說女子不如男,修道修道,反正她也不指望修成個金仙,到人間走一遭,總得立於峰頂看盡風光,才不枉費了大好年華!

    滕上雲收到徒弟的傳書,心中盤算定當,待筱雅枝回轉環湖山,茶都顧不喝上一口,喚上她直接去見胡長老,帶來噩耗,並倒出計丹青的屍骸為證。胡惟庸呆了半晌,出離憤怒,反倒沒有暴跳如雷,他蹲下身一寸寸摸索愛徒的屍身,反複核查無誤,確認他是被凶手一劍斬破通靈丹砂,風火之力反噬己身,死得慘不忍睹。隻不過未曾通報一聲,徑直闖入棲凡觀,能有多少深仇大恨,竟然下此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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