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我不大喝酒的……”李七弦嘟囔著端起酒杯,琥珀色的美酒噴香撲鼻,她淺淺抿了一口,扁扁嘴,提起筷箸吃菜。已經很久沒吃到可口的飯菜了,米飯的熱氣騰在臉上,菜肴的滋味停留在嘴裏,她咀嚼了幾下,眼淚簌簌落下。

    郭傳鱗伸手去揉揉她的頭發,就像安慰委屈的孩。

    李七弦哽咽道:“這是我……最後一次哭了……以後再也不哭了……”

    “不用勉強自己,你已經做得很好了。”

    “你……入門比我遲,一向都是我照顧你的,現在卻……”

    “這沒什麽,同門手足,理當彼此照應,不用放在心上。”

    “你不明白,我心裏很難受。”李七弦一陣衝動,接連喝下幾杯女兒紅,胸腹中火辣辣的,頭暈目眩,郭傳鱗的身影變得模糊,猶如隔著一層薄紗。但她停不下來。

    “爹和師兄都死了,隻有我活下來了,我不知道……這是幸運還是不幸。心裏想,死就那麽回事,沒什麽可怕的,但是,當死亡當真逼近時,聽得見他的腳步,察覺到他的呼吸,非常害怕,想大叫,太陽穴突突突跳,胸快要炸開來,手腳像被縛住,連手指都抬不起來。那個時候,嗬嗬,我想,隻要活下來,做什麽都可以,願意付出一切代價,背叛所有人,把良心,把身體都出賣掉,隻要死的是別人,不是我……”

    “我覺得……很可恥,大家都死了,隻有我活下來,就好像……我背叛了他們。他們在陰曹地府看著我,爹爹渾身都是血,劍從腹捅到喉嚨口,洪師兄的頭被打爛了,像滾下山的西瓜,他們在對我招手,,李七弦,你來啊,你怎麽不來?我害怕極了,不敢睡覺,一合眼,他們就跳出來拉我的手。不是我的錯,這些都不是我的錯,我什麽都沒做!”

    郭傳鱗溫言安慰道:“你什麽都沒做,不是你的錯。”

    “可是,掌門師祖,二師叔五師叔,還有流沙幫那些家夥,為什麽不肯放過我?”

    郭傳鱗想了想,慢慢道:“在這個世上,很多事情都沒有對錯可言,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為了口腹之欲屠殺牛羊,牛羊又有何辜?”

    “可我是人啊!”

    “在他們眼中,你就是牛羊。你若不夠強大,不能保護自己,就隻能任人宰割,不要怨。活下去是艱難的,仁義道德隻是一張遮羞布,想把握自己的命運,就要變得強大。饑荒災年,手裏和肚裏要有糧食,兵禍亂世,要有刀槍,有謀略,有為你賣命的軍隊,闖蕩江湖,要有武功和心機,在朝為官,要有子的寵信和逼人的權勢。你有什麽?你努力追求過什麽?”

    郭傳鱗的話像刀劍一樣犀利,像冰雪一樣冷酷,李七弦覺得長久以來的信念轟然倒塌,心被刺得千瘡百孔,痛苦地悸動。從來沒有人把話挑明,把溫情虛偽的皮剝下來,露出血淋淋的骨肉。那些骨肉,才是真實的存在。

    “每個人……都必須這樣嗎?”

    郭傳鱗道:“當然,你是女人,有姿色,可以依附男人,借助男人的權勢和武力。隻是你可願意?”

    酒勁一陣陣上湧,李七弦醉眼迷離,含含糊糊道:“師弟,我沒有人可以依附,你要我嗎?”

    郭傳鱗伸手撫摸她滾燙的臉頰,靜靜道:“你喝醉了。這種話,這種事,開了頭是沒有後悔藥吃的。”

    李七弦把手掌按在他粗糙堅硬的手背上,固執地問:“你要我嗎?”

    郭傳鱗起身摟住她,親吻她幹燥冰涼的嘴唇,嚐到了女兒紅的味道。酒能亂性,他將李七弦輕輕抱起,放到床上。 本章已閱讀完畢(請點擊下一章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