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地府回來,果然如地藏王所言,天廷不曾來人追究。下人雖不知究裏,但見這廢人回了屋中,主人家的例錢又照樣撥下,便也如以前一般隔三差五地過來照應。楊戩不論人前還是人後,神色仍是一慣的冷漠平靜,誰也看不出這趟地府的變故,到底在他心中留下了些什麽。

    身上的外傷,有諦聽的內丹為助,早已是痊愈。但自家的事自己心中有數,那大半月裏身心俱瘁,無形中又損了不少元氣。但他素來堅毅固執,明知艱難,卻更激發了拗傲的性子,隻求強得一分是一分,好從容應對那一場生死豪賭。於是餘下日子裏,他連眼都懶得睜開,隻一味苦修,連仆人們來喂食擦身時都不曾中斷。

    日升日落,沉香等三人在鏡中或坐或臥,心事重重地守在楊戩身邊。鏡外眾人估算著出陣的時間,也是每一刻都覺得格外的漫長。哪吒不知第幾次抬頭向上看去,寶蓮燈仍是老樣子,在陣頂發著幽幽的綠光。但不知何時起,燈身已不再旋轉,卻是光芒凝如實質,一寸寸地向下逼退著陣中黑氣。

    “舅舅這是要去哪?”

    鏡中聲音傳來,哪吒移回目光,發現楊戩逸出了元神,在屋裏沉吟著小立片刻,忽然便舉步向外行去。

    但這一次,他沒有拿上金鎖,沉香追出屋,無法跟上,隻得頹然回來。但算算時間,印象卻極為深刻,是出事前的第五天。

    “就是這一天,百花姐姐帶回了福德星君的話……那些功德,那些功德……”三聖母也推算出來了,不覺便說出了聲。沉香猛地長出一口氣,死死地捏緊了拳。他們真是笨,這樣不可能的事情,從來沒人想過其中的蹊蹺。父親此時是什麽滋味?他不敢想,漫長的壽命,這時對父親來說,隻是一種難以承受的負擔。

    楊戩去了許久才回屋,沒有象上次一樣沉入身體,卻是坐在桌邊,默默然似有所思。

    這一趟出去,原隻為了親眼看看三尖兩刃槍,他不能空手對陣。所幸元神重鑄時的感應並沒有錯,仍是斧形的三尖兩刃槍光芒流轉,現出歡欣鼓舞的激動,神器有靈,那一戰就多了些把握。

    但終還是忍不住尋去了前廳,悄悄地尋著了三妹和母親,也許,這是最後一次看見他們了。

    三妹正在給母親梳頭,零零碎碎地說著些瑣事。她居然還記得小時候……原以為那個舉著木梳叫著二哥的小丫頭,隻能留在他一個人的記憶裏了。可她依舊是記得的……

    雖然,母親仍視他為孽子。可那些過往,隻要沒有被真正的忘記,或許,他死之後,她們還會偶爾談論起他。那樣的話,死亡的寂寥,也就不那麽難熬了吧。

    三聖母靠近兄長,卻不敢看他嘴角微噙的笑意。想必,還在回想剛才見到自己的情形?二哥,隻有五天了,五天後,蓮兒再不會離開你,沒有了你,蓮兒還能有什麽幸福可言?到時,我們將娘接回來,不去天廷,也不去劉家村,我們回灌江口去。灌江口的那個千年,才是蓮兒一生最快樂的回憶……

    直到日薄西山,屋內緩緩淪入黑暗之中,楊戩才輕輕嘆息了一聲,元神入體,安靜地躺回床上,象以前一樣抓緊時間修煉。方才聽三妹說了,五天後會去新落成的聖母宮,或許,那便是獨臂人選定的時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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