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眾人卻無法平靜下來,每天的召集幻相,都如錐心一般的難熬。七枚絲囊,經過這麽些天的輪換,雖不乏重復,但至少已見過了其中的六人,沉香,三聖母,梅山老四老六兩兄弟,還有龍八和小玉。至於最後一枚的絲囊,人人都知道會是誰,卻是人人都暗自祈求,希望那枚絲囊的幻相,永遠不要被召來。

    小玉躲在沉香身後,不肯離開獄中的玄水,卻也不敢看向鐵刑上苦苦忍痛的楊戩。隻因她知道,被麻繩固定在架上的那個人,曾給過她很多溫馨的那雙手,如今,不但指骨碎盡,連十指的指尖,都已全成淤黑,露出嵌在骨裏的小截針尾。

    “姥姥說過……針剌在手上,很疼很疼的……”

    那是她的幻相第一次被召來時,在口中喃喃念著的話語。然後,便是夢遊般地四處搜尋,將目光定死在一把鋼針之上。

    她抓起了他一隻手掌,看著他的眼睛,喃喃地說著一些往事。她的新衣,都是姥姥縫製的,有時,手指被針紮傷了,那指上,便會有著細細的血珠。她心疼姥姥,姥姥卻心疼著衣服。因為,心愛的外孫女,怎麽能穿被血弄汙了的新衣呢……

    她拈起一根針,慢慢轉著,撚進了他指甲的縫隙裏,直插入大半,隻留了小半截針身在外。食指……中指……無名指……左手的五根手指都插遍了,然後換了右手,慢慢地,象姥姥縫衣時一樣的,細心地插進去一根根鋼針。

    有時,她的幻相會哭,是唯一一個在行完刑後,會抱著他痛哭的幻相。無淚的眼裏,茫然得讓人心碎。旁觀的李靖,便會冷笑著和閻羅說,這小狐貍精,倒對她死去的姥姥很孝順啊!但是,每當這個時候,楊戩便會微微睜開眼,復雜地輕嘆一聲,看著這幻相出神片刻。

    “我……我已經不恨他了,在密室時就不了。在我心裏,他就是我的爹爹……我為什麽要這麽做……我會哭,愛的感受沒有全忘記……可為什麽還要有恨呢……為什麽仇恨,會讓我變得那麽殘忍……”

    小玉在沉香身後低低地哽咽著,這些天來,她偶爾開口,便隻會輕輕地重復這幾句話。但就連痛哭大罵的哪吒,都不忍來指責她一句。實際上,所有人中,也隻有她是下手最輕的了,而她那幻相的哭泣,甚至是這暗無天日的黑水獄中,楊戩所能得到的,唯一的一點安慰。

    這一天,和往常一樣,因為李靖親自監刑,便將人解下押去了刑室。施法之後,黑貂袍,獨臂,又是梅山老六被招了出來。

    鏡外,老六跪伏在地上,已哭得聲嘶力竭。但幻相不知本體的悲恨,隻冷笑上前,將楊戩粉碎的指骨,用夾棍又一一重夾了一遍。

    老六不敢去看。淩霄殿外,被二爺綁了交給小狐貍時,他的憎恨有多深?追隨了楊戩數千年,越是真摯敬服,後來的恨意,也就越是如火如熾。自己還會做些什麽呢?二爺的身子,是再也受不住任何折磨的了……

    但是,康老大等人的驚呼,卻讓他不禁惶恐地抬起頭來。“咣”地一聲,一把銹跡斑斑的鐵鋸,被重重地扔在了地上。幻相俯下身,審視著楊戩,冷笑說道:“二爺,我的好二爺,為了你這種小人,我平白無故地丟了一條手臂。兄弟們恩怨分明,我不會對你太過份,但斷臂之恨,連本帶利,我這一次,卻是都要拿回來的!”手上加力,用力撕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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