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香猛地咬緊了牙,身軀與元神的對比是如此的強烈,也讓他心底的悔與痛,熾熱得要沸騰了一般。但他卻在強迫著自己冷靜,去觀察眼前的種種。出陣便在不久之後了,此時領悟到的任何內幕,都會在將來變成他的資本。那個時候,他將接過舅舅手裏的棋子,在這三界之間,從容應對這永無終結之日的弈局。

    楊戩淡然道:“老君你這一番話,倒頗有幾分惜才之意,義憤之心,楊戩在此先行謝過。但就行跡而言,你此次行徑失遠大於得,於你於我,都算是不智之至了。”不待老君開口,又道,“察見淵魚者不祥,老君你明知此理,何以輪到自己時,卻偏要步步詳察,生恐有纖毫不能目睹?加上策求萬全,遇事思慮繁多,一旦落在有心人眼裏,隻怕便要成就了一出引蛇出洞的好劇。”

    老君多疑多慮的性子,是優點,也是最大的缺陷,是故元神出竅,以武力先聲奪人,再藉危言攻破其心,看似兇險,卻是最好的應對之法。從老君現身的霎間起,該如何應對,他已不知轉過了多少念頭,而這個應對之法是成是改,便全看老君此時會如何接話了。

    老君明顯一愣,冷著臉道:“你既肯現出元神相見,就不必再互猜啞謎了罷。但話說回來,這趟黑水獄之災,隻能怪你無端動用神目,生生地驚動了天廷。否則就憑李靖這豎子,公報私仇也好,想追回舊案文牘也罷,怎麽也鬧不出這般的動靜。”

    楊戩神色不動,心中卻是一鬆,知道這老道的性子一點未變,當下順他的話冷冷地道:“玉帝固然有份,但能有這番動靜,道祖你豈不也厥功甚偉?”老君也不否認,隻道:“不錯,若無我的默許,你確實來不了地府,也不會多受這些折磨。但我的本意,隻是要將你羈絆獄中,再順勢查清一些事情……”

    楊戩語帶譏諷地道:“有你的道門密術在,這些日子,李靖想查的,不是早已查得明白了?”老君一聲冷哼,慈和的麵孔上,突然浮起一絲獰笑,森然道:“查得明白又如何?楊戩,你可知知道,李靖在向我討得凝聚念力之法前,便已得了玉帝密旨,對你刑求不成,便可以直接刑斃!”

    楊戩一震,打斷他的話,沉聲問道:“玉帝的密旨?既是密旨,你又由何得知?”

    眾人也齊齊吃了一驚,一直以為獄中的折磨,隻是李靖在各方默許下的任意妄為,誰知竟突然言道有了玉帝的密旨?便聽老君冷哼道:“兜率宮雖然不才,但勝在耳目眾多。隻可惜我知道得遲了,李靖非但用我的密法大肆刑求,更公然聲稱是承我密意。哼,李靖這廢物,墻頭草,兩邊討好,偏又被人利用得如此恰到好處!”

    楊戩不語,凝神細想,老君又道:“他第一日,當著地府人等,宣揚是我授受密法,老道便知事有蹊蹺。此後處處留心,分派人手加緊追查,到底是追出了其中隱情。楊戩,玉帝不放心於你,想求個一勞永逸,更要你死在我的密法之下,好為將來挑唆你母瑤姬仙子與老道我對立,留下一著可用之棋……”

    楊戩的元神不易覺察地波動了一下,隨即被強行穩定下來,點頭淡淡地道:“這話倒也有理,我雖然不肖之至,但若真死在你道祖的手上,卻難免讓家母與你略生芥怨。”忽問道,“新天條出世後家母被釋之快,當真匪夷所思。老君,是不是王母剛受傷下凡,你便按捺不住,馬上就動手封印了她?”

    老君一愣,道:“王母?不錯,她才下凡,便被我徹底封印。待玉帝發覺,將她帶回瑤池時,已成為一介無知無識的真正死物。”

    楊戩又問道:“王母這般下場,不用你說我也猜得出。但玉帝是如何自處的?王母出事之後,他第一步,便是馬上開釋家母吧?”老君更是一愣,說道:“不錯,他刻意討好你母,以致於兄友妹恭,幾乎成了三界親情友愛的典範。不過,那死物慣於隱身幕後,此舉並不足奇,無非想重扶植一個信得過的臺前人物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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