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楊戩的神色仍是古井無波,他索性大剌剌地往床沿一坐,裝模作樣地把了把脈,連連搖頭,又道:“我瞧你這傷,幾千年都沒什麽指望恢復了。真是可惜了啊!枉老豬這一趟來時,還琢磨著要以德報怨什麽的。可惜你嫉妒成性,當日對俺老豬的不敬,現在一一報應到了自己身上——我佛再慈悲,也沒法去救你這樣自作自受的混帳!”

    他語帶譏諷地說了半晌,不時地瞟看著楊戩的反應。但視線到處,那人的眸子裏既無怒氣,也不是見慣的陰鷙冰寒,卻是一派安寧漠然。這裏的一切,劉府的小屋,得意洋洋的自己,仿佛都沒有映入那雙眼裏,幽深得不可觸及,卻又蘊涵著不逝昔日的威嚴與孤傲。

    豬八戒微顫了一下,猛地站起身提氣戒備,慌亂之色形諸言表,但轉瞬便醒悟過來,一張臉漲得通紅。他張了張口,找不出話來挽回麵子,本就不多的禪心,頓被攪得亂作了一團。

    無名之火騰騰而起,豬八戒隻覺得自己很生氣,隻想揪住這個人,讓他望著自己,看見他的眼睛中出現一點反應,一點證明自己存在的反應。

    “我今天可是和我妹妹一塊來的。”果不其然,一點微弱的波動出現,雖然轉瞬即逝,卻證明了這句話敲到了痛處。

    “哼哼,你知道啥叫妹妹麽?妹妹是拿來疼的,我妹妹,嫦娥仙子。”豬八戒一提到這個妹妹,立時得意起來,捋了捋袖子,來了勁頭,“我妹妹對我可好啊,隻要我去,啊,那叫一個體貼啊!怕我老豬長得胖,去一趟累得慌,一到就招呼著落坐端茶,那個忙乎,讓老豬我都不好意思!”

    “可是我心安理得!”豬八戒提高嗓子,又覺得沒必要,湊近了冷笑道,“你知道什麽叫心安理得不?想你也不知道,我對妹妹好,妹妹自然就對我好,懂不懂你?”

    然而令他失望的是,那個人的軟弱隻是片刻,幾乎讓他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那雙眼睛雖然也不再是一片漠然,看向了他,卻是帶了幾分嘲諷譏刺,縱然有傷痛,也不能不說,掩飾得很好。

    咬了咬牙,一個念頭陡然生起,豬八戒又復得意起來,仰天打了個哈哈,放柔聲音說道:“是了,差點忘了,反下天廷,樹旗為妖,那可是司法天神曾經的宏願呀!不過可憐,我那好妹妹就在屋外,出了門就能見著——可憑你現在的情形,隻怕是連下床一步,都已難如登天了吧!”

    他搖了搖頭,似是不勝惋惜,又環顧四周一番,裝模作樣地現出喜色,續道,“俺老豬既來了這一趟,就證明你我還是有著幾分緣份。想來這般癱在床榻之上看月亮,怎麽也比不了你神殿裏的自在逍遙——再說了,月亮又如何能與活生生的月宮仙子相比?咳,怎麽說呢,佛渡有緣人,老豬又素來大度,隻好不念前嫌地來幫你一把了!”

    他絮絮地說著,眾人卻無不為之色變,猜也猜得出這老豬在打什麽主意。果然,就見他上前掀了薄被,伸手揪定楊戩衣襟,半拖半抱地,直接便將人拽下了床來。

    一聲悶響,豬八戒一隻手吃不住勁,楊戩大半身子重重地摔在了地上。他愣了一愣,加勁上拎,楊戩身子已完全癱瘓,衣襟被強行拎起,手足卻軟軟垂下,分毫由不得自己。頓時,楊戩一直平靜的臉色,驀然便變得鐵青。劇烈的嗆咳聲裏,人人都看出他竭力想控製住四肢,卻是連強撐起軟垂向後的頭頸,都復已無能為力。

    豬八戒知他傷得極重,卻沒料到真到了動彈不得的程度,一呆之下,頓覺自己這行為和出家人的身份頗是不合。急切之餘,他的話裏便帶了幾分辯解之意,大聲向門外叫道:“嫦娥妹子,咱們的顯聖真君老想著見你一麵。我說,哥哥我是出家人,慈悲為懷,怎麽也得與人方便不是。好妹子,看在哥哥的份上,你就勉為其難一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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