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富和劉剛卻自得於想出的主意,隻一人隔一兩日送些粥來,果然減少了很多麻煩。隻需掰開口,不管是熱是冷,不管嗆著與否,不管溢出多少,隻管灌完,這一日的任務就算結束。而兩人輪換,更是互相躲懶,總想著還有別人,這來的日子竟越來越稀了。

    三聖母痛楚地捏著床單:“我若來看看他,若來看看他……我們竟都沒有來看看他!”小玉卻笑了:“我來過,來過……瞧,我很快就要來了。”

    眾人隻當她神智不清說瘋話,沉香心疼地將她摟到懷裏。小玉卻掙脫了他,伏在床上。隔著被,隔著衣衫,將臉頰貼在曾經溫暖寬闊的胸膛,纖指撫過垂落床前的手掌,輕輕握住,仿佛一切都沒有改變。低低地呢喃也在耳邊,她不要僅僅做他外甥的媳婦,她將冠上他的姓,做他的女兒。

    被褥薄極,能感受到些微的體溫,但更多的,是艱難的呼吸,劇痛時的痙搐。斷裂的肋骨無法接續,已深深地陷塌下去,令少女嬌嫩的臉頰,敏感地發覺了具體的所在,她甚至能想象出,那斷骨在皮肉下支離扭曲的情形。

    隻是她刻意去忽略,忽略感覺到的一切,忽略看到的一切,閉上眼睛,關閉所有的情感,隻要記得在他懷裏的嬌嗔,隻要記得,這懷抱曾經的安然。

    此後數日不見人蹤,直到一天半夜,才見劉富匆匆端了碗粥送來,想是怕餓死了人不好交待。小玉正伏在楊戩身上,沉香知她情緒不穩,拍著她的肩輕喚:“小玉,讓開些……”小玉卻恍若未覺,身子微微顫抖著,頭埋得更加深了。沉香無法,反正對於這屋中的人與事而言,他們都是不存在的虛無。但疑惑隨之生起,小玉的模樣,很像有什麽心事,最近以來,一直都是如此。

    正猜疑時,門聲一響,當年的小玉推門走進屋來。沉香心頭冒起寒氣,原來小玉真的來過……她來做什麽?她為何將頭深深地埋在被中?她是在逃避什麽?

    正在床前灌粥的劉富驚訝地抬頭,小玉讓他出去,自己端起了粥碗。

    小玉聽見了自己進門的聲音,這是她一直不敢去想的事實。於是她更用力地低下頭去,拚命掩住雙耳,可是那聲音還是在耳邊回蕩。

    “小玉,你……你想做什麽!”她聽不清是誰在問,她隻聽到自己冷冷的話語。她秀麗的鼻翼,在微微地翕動著,雖然伏在薄被上,卻仍隔不斷嗅覺的靈敏。一種淡淡的米香,正從無到有,緩慢地從空氣間,從記憶裏,一點一點地泌入鼻中。

    米隻是發黴的陳米,熬成的粥也極稀薄,但加熱了後,一樣會散發出香味——對床上忍饑的病人而言,這種香味,大約更是誘人吧!

    當然,也許僅僅是錯覺,什麽都沒有發生過。可為什麽……為什麽這些天一直都能聞見這香味?縈繞在鼻端,縈繞在靈魂的深處,成為她無法擺脫的夢魘——

    隻記得仇恨時,原來連她也可以,如此狠心……

    將手舉起,放在眼前,和另一個小玉的手一樣,白嫩、纖細,指甲泛著玫瑰紅。但另一個小玉,正將法力運\到手上,讓手上的一碗薄粥沸騰,翻滾著冒出熱氣。萬年法力做到這點綽綽有餘,不在乎有多燙,有法力護體,這點熱度,對她來說算得上什麽。

    沸粥托得穩穩的,伸向仇人的手,也穩定而執著,執著於記住的仇恨。

本章尚未完結,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