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尋到了母親,母親也一定會誇我呢!”

    他在心中對自己說了一句,笑容從臉上綻開。不認識路,也不在意,隻記得聽說過華山在西方,看著日頭認準方向,哼著歌兒一路前行。

    頭幾日都是荒野,偶有些小村小鎮。沉香雖未出過遠門,但仗著小聰明,甜言蜜語地向村鎮裏的人家借宿,倒也沒吃什麽苦頭。累了便歇,見到有趣的景物便停下玩耍胡鬧一番,也不覺得寂寞。眾人漸漸都好笑起來,龍八打趣道:“沉香,你這哪是去尋母,倒象遊山玩水耍樂子似的。”

    又走了十來天,漸漸到了江南地界。江南素來繁華,城鎮規模宏大,人煙稠密。說不盡的朱樓綺戶,看不完的紅樓畫閣。一路上衣香鬢影,華服珠履,瞧得沉香眼都花了。開始幾天不敢投入大店住宿,隻撿小巷裏的客棧打發。但他人既伶俐,口又甜,每次投宿客棧,都能將小二房客哄得開心之至,借之長了不少經驗閱歷。

    三聖母心懷大慰:“沉香果然有誌氣,有心數,才十六歲,孤身外出,竟能這般地井井有條。”

    但習慣了江南的繁華之後,沉香卻也習慣了大城裏的紙醉金迷。小小年紀,便不肯向便宜的小店瞥上一眼,非上房不住,非酒樓不登。劉彥昌素來節省,十幾年來,存下的積蓄原自不少。這次被他席卷一空,揮霍了大半個月,居然還頗有剩餘。

    “我要鬆子蝦仁,清蒸猴腦,桂花鴨蹊,翡翠魚丸湯……等等,我再想想,你這裏還有什麽地方特色呀?”

    一個少年,高踞了酒樓上席,一個人,卻點了一桌的上好酒菜。酒樓裏固然人人翹舌,連沉香自己都不好意思起來,紅著臉嚅喃地解釋道:“我從沒出過村子,更沒吃過雞腿之外的美食,突然到了江南,便有些管不住自己的口了。”三聖母怕兒子難堪,笑著幫他解圍:“話也不能這麽說,沉香,一個鄉下小孩子,這麽快便學會了一個人打點生活,縱然奢侈了些,卻也沒什麽大妨。”

    這日他正在看一群江湖藝人演馬戲,幾條漢子牽著馬猴等小獸,敲鑼打鼓,插科打諢,隻逗得他拍手叫好不絕,揚手便擲了一綻銀子過去。收錢的藝人樂得合不攏口,流水價的大爺叫將起來,沉香大是高興,挺胸凸腹,隻覺自己比村裏的員外,更加威風了十倍。

    一陣風吹來,隱約一個熟悉的聲音飄過:“這麵兩文?……湯呢……”

    沉香的笑,突然便凝在臉上,縮著身子,恨不能躲到別人的影子裏去。他蹇到一處墻根,偷偷地向聲音傳來處張望,果然,劉彥昌背著包袱,正在一處大排擋上,苦著臉問麵價。

    “大排麵?兩文錢,凈麵?一文……啊,那個是牛肉麵,貴一點,三文。什……什麽?湯?這……小店的大排湯是不要錢的。”

    劉彥昌挨個點著麵,在心裏盤算著,想了半晌,摸出一文錢,道:“我要一碗光麵吧。”攤主搖頭:“早說不就得了?”盛了一碗給他,他卻不走,拿著麵,問:“湯呢?”攤主一呆,說:“湯?什麽湯?”劉彥昌指著自己的碗,理直氣壯地道:“你不是說,湯不要錢的嗎?為何隻給我凈麵,不肯為我加大排湯?”

    攤主目瞪口呆,說:“你要的不是大排麵,怎能加大排湯……”但劉彥昌讀書人出身,攤主又哪裏辯得過他?隻氣得抄起大勺,將他的碗裏加得滿滿地:“算我倒黴,這位爺,一碗湯吃不窮我。您呀,也別大喊大叫地跌份兒了,我白送還不成麽!”

    鏡外的劉彥昌向角落裏縮了縮,眾人也懶得看他,反倒是墻角的沉香臉都紅了,覺得父親這般狡辯,實在難看得緊。不料劉彥昌一碗麵吃完,拿了碗又要討湯,“你說湯不要錢,自然該要多少有多少。”攤主氣得說不出話來,僵持著死活不肯再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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