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慢慢墜下,楊戩留下康老大和梅山老三看守半山的入口,神色漠然地返回了真君神殿。他獨坐在寒冰一般的大殿中,仿佛連月色都不願去見,一坐,就是整整一夜。

    第二天,他退朝回來,哮天犬來報,寶蓮燈已將劉彥昌送回了劉家村老家。三聖母臉色慘變,叫道:“他……他知道你們的下落了?”眾人也倒吸一口涼氣,心道以他壓妹妹入山底的狠辣手段,又怎會放過這對父子?隨即覺得奇怪,沉香分明是在劉家村平安長到十六歲的,不知其中有著什麽變故。

    楊戩令讓哮天犬退下,側身坐在榻上,鎖眉沉思著,神色落寞。半晌,低頭看向自己的雙手,嘴角邊掠過幾分苦澀的笑。

    他緩緩起身,駕起雲頭往華山而去,卻不落下,隻在雲間佇立著出神。“昨天……自己到底做了什麽?”他合上雙目,覺出難言的疲倦。三妹那兇狠的目光又出現在眼前,他微微一顫,從來都挺得筆直的身形,竟也有些佝僂了。

    “織女私通凡人,敗壞天地秩序,無論如何也不容寬貸!”

    王母的話言猶在耳,織女被鎖在銀河邊時,那盈盈欲泣、悲苦無依的模樣,也還記憶猶新。親生的女兒,都要受這麽重的處罰,看來老君沒有說謊,仙凡通婚,果然是王母最大的禁忌。

    “三妹,你的善解人意,從來都隻是為了外人而發。我這二哥的苦楚和用心,你卻是從來都不肯體諒。”他慘然地想著,“你可知道,你的行徑,足以毀了你和我所有的一切。”

    但是就算如此,那山下……

    那山下陰濕沉悶,連晝夜都無從分辨,三妹怎麽受得了。從小到大,她又何嘗吃過這種苦頭?自己昨天,又如何能下得了這狠心,竟生生錮了她的法力,將她壓入這麽一座高聳沉重的山底?

    胸口壓抑難當,思緒卻越轉越快。看著鬱鬱蔥蔥的山色,楊戩隻覺得自己也喘不過氣來,那山,也似整個壓在了他的心上。

    “權勢,地位,甚至我自己,我都可以由著你毀去,但是娘怎麽辦?你自己又怎麽辦?你天真到以為一個寶蓮燈,就能保你永世的平安,就能對抗整個天廷?”

    血從唇角嗆出,他卻渾如未覺。如何才能保得了三妹的平安?或許,這麽瞞下去就不會有事。可是,若她忘不了那凡人,還要繼續她這一世的夫妻呢?無力感從楊戩心底湧出,為了那樣一個平凡的男子,她已對唯一的哥哥使出了寶蓮燈。如此的決絕,又如何肯選擇忘記?

    此事若被王母得知,三妹受的處罰,必然重過織女百倍。自己兄妹的存在,原本便已是仙凡嚴禁通婚這一天條的笑柄。如果再私通凡人,三妹,隻怕你就當真要萬劫不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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