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章 似是故人來
本憋在眼裏的淚水，一大半都在剛剛的強摟強抱中損失在了那人的衣服上，此時眼睛已恢複了能見度，清明一片。
忿忿不平的李甜甜果斷推了那人一把，從他懷中掙了出來。
眉毛已經擰到一起，質問的話都已經到了嘴邊，她抬頭望向那人的臉。
“轟”的一聲，似乎全身的血液都洶湧而來，衝上頭頂，又驟然全部退了下去，猛烈衝刷之下，隻在腦中留下一片慘淡的空白。
所有的潑辣都熄滅於目光中，所有的言語也都梗塞在了喉嚨裏，情緒、氣勢，一秒之間，全部不見。她保持著抬頭的動作，一動不動，不言不語。
“李甜甜。”那人又喚她，發出低柔的聲音，就像在喚自己最親近的人。
她回過神來，斂了自己的視線，隨意將目光的落點放在不遠處的某塊草地上。不需要看，她也能感受到周圍眾多視線此刻都糾在她身上，連本該繼續進行的比賽也停住了。
這場麵是不是很尷尬？怎麽向別人解釋這是誰？怎麽跟別人說為什麽他會突然冒出來抱著自己？不，腦子裏根本顧不上這些細致的問題。
她心裏就隻有一個想法——總之要先離開，總之不能停留在這裏。
“你先出去。”她輕歎口氣，視線依舊落在草地上，對那人淡淡地說。
那人不知是沒聽清還是聽完愣住了，站著沒動。
她終於把視線凝在他身上，對上他的雙眼，他不動，她的視線就也不動。
那人終於有了反應，轉身向場外走去。
李甜甜轉身，用目光尋到了自己的隊長。她向驢驢招招手，算是離開球場的交待；驢驢也抬手朝她擺了擺，給了她無聲的批準。
她不遠不近地跟著那人，兩人一前一後，淡出了眾人的視線。
行至僻靜處，那人先停了下來，轉身看向李甜甜。
李甜甜也將微低的視線慢慢抬起，從下至上，把他收進眼簾。
麵前的少年，淺藍色牛仔褲，白色T恤，個子比她高出一頭，身材挺拔，瘦而不弱。頭發短而碎，在夕陽下折出耀眼的光亮。淺蜜色的皮膚被陽光映成了橘黃色，幾乎找不到瑕疵。線條深邃卻不冷硬，五官明朗而俊美，眉宇間流露出稍經收斂的青春氣息，氣質似乎要比同齡的少年成熟那麽一點。
他的麵容，大體上還保持著幾年前自己所熟悉的樣子，隻是如今更為精致和成熟。
讓她認出他，一眼就足夠。
隻是，這一切又有些不像真的。
一件丟失了很久的重要東西，忽然又重新出現在眼前，會讓人難以置信。那麽人呢？一個幾年來隻在夢中出現過的人，如今真的出現在眼前，是不是反而會讓人分不清此刻是在做夢還是醒著？
恍惚中隻知，似是故人來。
兩人曾經默契十足，彼此一個眼神一個動作對方就能夠心領神會。
那是鐫刻至深的熟悉，熟悉到躍過幾年空白的光景，也能夠在第一眼就契合於記憶。仿佛是記錄了某種信息的磁卡，隻要插進讀卡的機器中，便顯現出裏麵封存的內容，分毫不差。心跳的節奏會因這突如其來的熟悉感而打亂，胸腔會因這突如其來的熟悉感而升騰起按捺不住的躁動。
可如今，這樣的熟悉感僅僅來自他的麵容。她已識不得他的氣息，也已辨不清他的聲音，連被他抱進懷裏都不能將他認出，那麽，站在眼前的這個人還是她所認識所熟悉的他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