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赫隻是平靜地說話,臉上無悲無喜,連一滴淚也再流不出。

    反是黎戍越聽越覺悲慟,眼眶不由地一熱,連拿他出來當箭靶子的事也不好再追究,隻歎息道:“哦,你司徒赫情深意重,為了自己心安,丟我出來讓人指指點點。我說赫將軍,這過夜費你可得付清了,不然就給大爺滾下榻來!”

    司徒赫說完憋了許久的心裏話,也不指望黎戍能出言安慰,翻身醉過去,耳邊再多聒噪皆已聽不見。

    “大哥,聽說赫將軍來了?”

    這時,黎狸自外間推門進來,擦了擦手上的水漬往裏走,輕聲道,“我熬好了羹湯,讓赫將軍喝些解解酒罷?”

    看到黎狸臉上不加掩飾的匆忙和著慌,黎戍的眉頭蹙起,覺得大事不妙,司徒赫要瘋魔,恐怕跟著瘋的不止一人。

    他不肯讓黎狸接近司徒赫,一邊將黎狸推出去,一邊轉身關上門。

    “大哥……”黎狸越過他的肩膀往裏瞧,門沒留縫,瞧不清什麽。

    “小狐狸,今日有媒婆來給你說親,城東不錯的一個商賈之家的公子。自打大興商賈被陛下器重以來,這日子是越來越好了。大哥打聽過了,那家的公子也是個良人,為人極其穩重知禮,你嫁過去想必不會太委屈。”黎戍直言道。

    頂著罪臣之女的名號,在這戲樓子度日終究不是辦法,黎戍名聲早已不清白,一生虛度也無礙,可黎狸尚在大好年華,求親之人絡繹,還有往好了活的盼頭。

    可黎狸執迷不悟,雙手握著胸前垂下的長命鎖,低頭囁喏應道:“大哥,你明明知道……我不想嫁人。”

    黎戍這才注意到黎狸換了身衣裳,緋紅的顏色,她在戲樓子這些時日甚少再穿,一瞬間有些怒其不爭,黎戍捏著她手臂的衣料道:“別再穿紅衣裳!別再像婧小白!小狐狸,你怎麽就不肯聽大哥的勸呢?”

    “我隻是……想照顧他,我隻是想讓他高興……如果我能更像婧公主,他也許就……”黎狸淚眼朦朧。

    想起司徒赫方才的決心,黎戍更是往狠了說:“大哥知道你的心思,你不是不想嫁人,是不想嫁給別人!一個一個都倔得很!可是小狐狸,大哥和他二十年的交情,他心裏想什麽大哥能不知道?”

    無視黎狸的淒然,黎戍繼續剝皮拆骨:“如今在那個強驢眼中,生是虛妄,蒼生近,婧小白遠。若是婧小白活著,你大可以像她,他興許會覺得可愛,隻做個玩笑般看你。可婧小白已經死了,你越像她,他越不會愛,越是覺得你麵目可憎!可你若是沒有一絲像婧小白,他豈非更不會愛?小狐狸,他即便是公告天下與大哥這等齷齪之人相伴一生,也絕不會看上你!”

    黎狸雙手捂住了眼睛,淚從指縫間漏出,嗚咽道:“婧公主不在了,我知道,大哥,我並沒有想要越過什麽位分,我什麽名分也不要,我隻想照顧他……”

    既然不能嫁與心中的良人,那便不嫁了。曾見過那樣英挺俊朗的年輕將軍,這世上還有何人能入眼?

    黎戍搖頭,不給她希望:“哪怕是奴仆,司徒赫也不會要。”

    黎狸渾身顫抖,被黎戍摟入懷中時,她抽噎著哭道:“大哥,我這一生已沒了指望了……”

    世間多少癡兒女,裏頭一個,外間一個。黎戍抬頭望著天上瘦削的月,無聲地拍了拍黎狸的腦袋。

    經由北晉君臣勵精圖治勤政為民,自北晉立國後,頒下聖旨,北郡三州同陳州和濟水以北的豫州屬地皆免賦稅兩年。

    百姓本是朝政局外之人,可若國策對其有利,能免其疾苦掙紮,他們對北晉一朝的擁戴可想而知。立國不過半載,竟屢屢出現濟水以南的百姓偷渡過河,要來晉國謀求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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