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晚,回宮的隊伍不敢有絲毫停留,百裏婧覺得疲憊不堪,好像墨問死後她就一直覺得精神不濟。雖然赫命人帶了信來,說讓她別再吃那味藥,然而,藥效很好,她那些羞於啟齒的心思都不能再擾亂她,她想,即便那是毒藥,她也願意受了。

    “走開!臭乞丐!別擋著大爺的道兒!”

    巷口忽然傳來一聲嗬斥。

    接著是拳打腳踢。

    “滾遠點!臭叫花子!髒得讓人惡心!”

    罵罵咧咧的一陣嘈雜過後,是一道年輕的男人聲音:“我不是乞丐,不是……我沒有殺人,沒有……”

    轎子裏的百裏婧猛地睜開眼睛,一把將轎簾掀開,喝道:“停轎!”

    她不會聽錯的。這個聲音,是墨譽。竟是墨譽。

    是墨譽的聲音,殺了她夫君的惡徒的聲音,世上的愛和恨都讓人銘心刻骨,她怎麽可能聽錯?

    轎夫不明白她為何突然如此狂躁,卻也不敢怠慢,忙聽從吩咐將轎子放了下來,還不等轎子著地,百裏婧的人已經飛掠出去,狠狠地撥弄開了圍觀的人群。

    原本一群人圍在那裏看熱鬧,這會兒聽到響動都轉過頭來,很是莫名其妙地看著突然出現的華服女子,有的為她驚為天人的容顏所傾倒,有的則為她眼中森冷刻骨的殺意所震撼,每個人的表情都不同,一時間嘈雜的巷口竟陡然安靜了下來。

    “婧公……”宮女和隨身禁衛軍隨後追了上來,礙於百姓太多,倒沒有太過聲張,隻是緊緊圍聚在百裏婧身後,等著她的吩咐。

    百裏婧的眼裏根本看不到任何人,目光牢牢地鎖住蹲在地上那個瑟瑟發抖的人影身上。

    那個人蓬頭垢麵,一身衣服破爛不堪,他用雙手抱著頭,還在喃喃自語:“我沒有殺人,沒有……不是我……不是我……”

    即便化成了灰,這個聲音百裏婧也認得,自從墨問死後,墨譽就一直在重複這兩句話為他自己辯解著,可無論如何都掩蓋不了他殺人的事實,是他的劍刺入了墨問的胸口,一劍斃命。

    堂堂俊秀的狀元爺竟淪落到街頭變乞丐的地步,一夜之間失去所有,在尋常人看來似乎還會對他抱有諸多同情,可百裏婧不會,她隻想著一件事——本應該在刑部大牢中關押的墨譽、相傳已經畏罪自盡的墨譽,怎麽會還好端端地活著,且逃出了生天,重新獲得了自由?

    他變成了乞丐也好,抑或是賣藝雜耍的瘋子也好,他畢竟沒有受到應有的懲罰,他畢竟還好端端地活著!

    而他活著,就是對死者的褻瀆!

    許是被百裏婧凜冽如冰的眼神所震懾,那些方才辱罵著墨譽的人都不自覺往後退了退,於是,在百裏婧和墨譽之間空出了一大片地方。

    此時,一直在喃喃自語的墨譽似有所感,緩緩地緩緩地抬起了頭,他的頭發蓬亂地垂在臉上,幾乎將他的視線完全擋住,從亂發的空隙裏他看到了百裏婧的臉……

    那一瞬,他的身體劇烈一顫,人不由地往後瑟縮,可以想見他亂發下的臉龐有多吃驚。隨後,他就像瘋了一樣捂著自己的臉,躲避著百裏婧的注視,倉惶地回頭想要找一個洞口鑽進去。無論那洞口是地獄還是蛇窟,他都願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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