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福建客,帶得武夷茶一百箱。共實本銀千兩,到廣東有對倍之利。其人姓洪名真官,未有家室。在省城娶得一氏,住第六鋪。隨做廣東生理,將有五年。不料遇周三年大亂,真官外出,路遇強徒絕滅。何氏已知其故,請道功果召亡,安靈上蒠"畢。何氏思道:丈夫在生,置下屋舍物業。不覺自忖自思:又無兄弟伯叔,教我倚靠誰來。欲待出事他人,又舍不得許多家業。左右兩難。次日召媒娘商議,媒婆一到,便問:“大娘喚我到來,有何見教?”何氏稱說“不敢。”特雲:“黃媽到來見教一事。”媽道:“何事?”“妾有一言說出,又恐羞殺人也。”媽道:“有事但說何妨。”何氏道:“我欲待出事他人,亦難舍先人靈去。但有俊俏才人,招一個人開管理家業,妾心足已。”黃媽允諾,辭別而行。一日,媒婆訪實一人,昂然麵進,見了何氏談論雲雲:“昨承大娘之命,老身訪實一人,係新會人氏姓周。其人生得俊俏,聰明伶俐,姿質寬容。約三十之年。娘子意下若何?”何氏答曰:“甚美。如此請來,識會一麵何如?”媒婆通知周姓,隨帶相會。二家相允,卜定吉期,自是招得周郎入門:“一定生涯,妾心安耳。”

    周六夷計道:“明日把些銀兩,備買木料,請木匠工人鬥櫃。”於是買備木料並請工匠,那時街坊問雲:“周六官明日開甚寶鋪?”夷答:“未定,開者得知。”不期將有一月,鋪中家夥什物備齊。一日,何氏將此銀獻出,六夷接轉,稱言備買胡絲。不想此人狡猾,待銀到手就走,一迅風去了永不複返。何氏終日哭天哭地,惱成一病。其時街坊議論紛紛:“這等婦子貪淫,死他不錯。”病將三月,何氏亦死。家下無銀,隻有一婢,賣銀十兩,備棺收殮,埋葬已畢。惟何氏死去陰靈不息,鬼魅甚狂,無人可進得其家。但是有人入其門者,登時飛砂走石。已經數年,皆是如此。門走亦無關欄,任從豬狗屙屎。話下不題。

    且說有一無賴之徒,叫做關亞定。終日以賭為生,有賭則飽,無賭則饑。一日輸窮,無奈就在鬼屋眠宿。自論雲雲:“人道此屋有鬼,就是有鬼,與他無仇無隙,就是有鬼何足慮哉。”常常在此出入夜眠。一夜鬼現真形,行近亞定目前。定斷然不懼,問道:“你是誰家婦女,夤夜到來何幹?”其鬼答曰:“我既說出君莫驚駭,妾身便是本宅一女鬼也。”定道:“你既是本宅女鬼,到來何事?”鬼道:“妾訴君家得知,都隻為新會那周六夷,被他拐騙妾身銀兩六百。故此滿懷堆積深恨此人,惱成耽憂之病,此自身亡。妾身欲報冤仇,無人待理。妾意欲浼"君家代奴出力,以報前冤。”定道:“我並無能幹,安能與汝出力。”  鬼雲:“不用能幹,自然報效。”鬼又問:“你慣賭者,怎麽為輸,怎麽為贏?”定道:“我擅買寶,其寶內之木,邊紅邊白。紅的是贏,白的是輸。”鬼道:“此有何難,明日跟隨君去,作一個暗號,指點君家贏得錢到手,買柴糴米。不在你自炊,妾身代為君食如何?”定道:“有此美哉。”其鬼又說:“但你贏得錢財,代妾雇船一隻,到新會城。我便跟隨你去,到了他家,此段冤仇顯報,妾身安身。我亦常常護君左右,不忘大德。”二家講話投機,不覺天亦曉已。定道:“卻原來一夜都是講鬼話。”即日去賭,其鬼"入亞定小衿衫兒內關定。遂處尋賭,果然贏得回來。於是備買柴米,其鬼弄熟,定果食之。日日如常。

    一日,定果贏得銀兩到手。備辦一身衣服穿著,竟雇一船。其鬼跟隨關亞定,往新會去也。一日到了新會街,訪問周六官無人可曉。定道:“周六夷。”  其中一人答道:“周六夷乃是花號,其人生似女相,人道他六姨。他字士安。行盡此街稱問士安四爺,人人相識。”至了此街便問,一人指道:“此一間便是。”定在門首叫聲:“周士安四爺在家麽?”士安便出迎。其鬼現真形,士安見了何氏,便道:“賢妻入屋。”叫妻斟茶“前在廣城,再娶一婦,今日他來了。”妻道:“你眼見鬼麽?”士安回頭就不見了,速打幾個寒振。自覺自體不快,連日至夜,四體不安。發狂大叫,講出前時在廣,拐騙何氏財帛之事。被何氏纏了三日,身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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