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較幸運,我和爸爸緊趕慢趕買到了兩張硬臥的票。
在座位上,我倒了一點礦泉水給小醜喝。
爸爸說:“怎麽還帶著家裏的烏龜?”
我說:“烏龜不是長壽的象征嗎?帶著它,說不定爺爺就好了。”
爸爸笑了笑,說:“但願吧。”
這時候媽媽打手機來,提醒我一定要爸爸按時吃降壓藥。
我問爸爸:“你藥吃了嗎?”
爸爸說:“吃了。你媽真囉唆。”
我說:“她是為你好。”
爸爸說:“我又不是小孩子。”接著他轉過頭看著火車外一晃而過的景色,表情有點憂慮。
我說:“爸爸,別太擔心了。爺爺身體一直不錯的。”
爸爸點點頭。
我睡了一覺,看見爸爸還醒著,我說:“爸,睡一會兒吧。”
爸爸說:“還有幾個小時就到邵陽了。”
爸爸的老家在湖南山區,我們坐的是快車,十二個小時到湖南邵陽市,然後轉長途汽車,五六個小時就可以到。
這兩年交通方便多了,馬路都修到了老家門口。我記得小時候跟爸媽去的時候,光火車就坐了幾天幾夜。
到邵陽了。
我們馬不停蹄買好車票。
太陽白花花的。
爸爸說:“還有一個小時,我們買點東西帶回去吧。”
我說:“好,買點補品。”
長途車站外就是一排商鋪,我們走過去,第一家,就是一家花圈店。
我說:“這裏怎麽會有花圈店呢?”
爸爸歎了一口氣。
坐到長途車上,爸爸說:“你奶奶病重的時候,說想吃蜜糖。我去縣城給她買,不知怎麽就走進一家花圈鋪,裏麵擺滿了紮好的花圈,我怎麽轉也轉不出來。沒幾天,你奶奶就去了。”
我說:“爸爸,你不要亂想。”
車子開得很快,到站的時候,還是傍晚。
我們下車,看見一個深紅的大太陽掛在山邊。
幾個堂哥已經在車站等了我們好一會兒。
大堂哥我是認識的,來過我家幾次。
他說:“大伯,你總算回來了。”
爸爸說:“你爺爺怎麽樣?”
大堂哥說:“已經不認識人了。”
爺爺已經八十多歲了,身子骨一直挺好的。大堂哥說,發病那天上午,爺爺上山砍了很多柴禾,中午覺得挺熱的,他還自己洗了個澡。吃中飯的時候,爺爺覺得嘴巴有點麻,然後開始頭痛,家裏人發現的時候,已經開始說胡話了。送到縣醫院做CT檢查,發現左腦大麵積出血。吊了幾天鹽水,醫生搖頭說:“應該救不活了,就是在拖日子。”
爸爸說:“怎麽現在才告訴我?”
爺爺已經拉回家裏了。
聽家裏人說救護車來的時候,他已經糊塗了,但還是扒著車不想去。
在醫院的時候,爺爺昏迷了,眉頭也一直緊皺著。
回家以後,眉毛卻舒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