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京兆尹府,已經快被長安城的輿論逼上了梁山。

府外有不明真相的群眾圍觀,居心叵測的榮畜友人暴屍栽贓。

朝堂上有魏相彈劾,緊跟著又有禦史大夫、少府及其他官員的附本參奏。

趙廣漢靜靜地坐在京兆尹府的大堂之上,他那方正的臉愈發方正,粗黑的眉毛擰在一處,陰沉的臉色,無一不在彰顯著此人在重重壓力之下,一觸即怒的狀態。

做官這麽多年,今年是最窩囊的一年。

年初,家裏的門客在長安東市上違法賣酒,被丞相府中的屬吏趕走,門客告訴他是蘇武的弟弟蘇賢暗中到丞相府中舉報。

本身長安東西兩市就屬於京兆尹管轄,自個並不像其他官員那般接受賄賂,家中又養了許多門客,便靠著職位之便在市場上賣酒來維持。這不是什麽光彩的事,但和其他人的違法亂紀行為來說,又是小巫見了大巫,卻被丞相府搞了這麽個大陣仗。

趙廣漢折了麵子,有些生氣,命長安丞去追查蘇賢有沒有什麽問題。

尉史禹得了趙廣漢的暗示,彈劾蘇賢作為騎士屯駐霸上,卻不到屯所,也沒有屯夠足夠的軍需儲備。

蘇賢的父親大怒,彈劾趙廣漢,事情越鬧越大,最後又是魏相出麵,命廷尉於定國審理此案。

廷尉於定國和魏相是過命的交情,尉史禹被判腰斬,趙廣漢也落了個擅自斥責騎士缺乏軍備的罪名,按律當斬。

皇帝下達了赦令,隻降了一級秩俸,依舊做他的京兆尹。

榮畜的死,又將他推到了風口浪尖上,這一次如果再鬧大,失了聖心,說不定他的一世英名就要折在這裏。

丞相府針對京兆尹的意圖越來越明顯,禦史大夫丙吉又是魏相的朋友,少府蕭望之得過魏相的賞識,是皇帝信任的新寵。

這些人扭成一股繩,都想將他趙廣漢踢下馬去。若是皇帝再將這個案子丟到廷尉,於定國又是倒向魏相一側的。

怎麽看前程都是灰暗一片。

趙廣漢豈是坐以待斃之人,也咽不下這口氣,便命手下的長安丞們去探查丞相府近日裏可有什麽違法的勾當,好做為反擊的把柄。

一向英明神武、桀驁不馴的趙大人,最忍不下的便是被汙蔑和攻擊。

越急著翻牌,就越亂,這便是旁人進攻的最佳機會。

在暗中等待的嚴延年,終於等到了長安丞出來打探消息,便將丞相夫人傷人至死的消息放了出去。

魚餌已經放下,趙廣漢怎麽會不咬鉤?

趙廣漢那顆高傲的頭顱就在他嚴延年的鍘刀之下。

耐不住心頭的喜悅,嚴延年提筆給遠在山陽看守廢帝昌邑王的山陽太守張敞寫信,張敞一直替皇帝看守著隻登基了二十七天的廢帝劉賀,迫切地想回到長安城,回到朝廷的中心、皇帝的身邊,卻一直找不到機會。

張敞曾經在上奏報告昌邑王日常情況的折子中,傳遞他想回到皇帝身邊效力的心意,但是皇帝一直沒有回應。

嚴延年與張敞交情深厚,他覺得好友張敞取代趙廣漢是最合適不過的人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