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天的聲音沙啞而沉重,透著一股形容不出來的倦意。林立的心情也隨之低落下去。

兩人都不說話。

到了家門口,林立先跳下車來,扶著哥哥下車,隻覺得手掌接觸之處,都是滾燙。

林天發了燒,昨夜被打尚未好全,今日又在京兆尹府忙亂了一天,鐵打的身體也受不住了。再加上,榮畜的死,讓他的心跌倒了低穀。

放在他眼前的機會,眼睜睜地被浪費了。

榮畜還是死了,盡管他和趙彭祖兩人守在門外,送來的食物和喝的酒中有相克之物,榮畜的咽喉處紅腫,不久就說不出話,喘不上氣,不到一刻的功夫,人便去了。

他覺著愧對嬌娥,若不是林立來接,真不想回家。

林天病倒了,老是不見好。

王氏埋怨林暉把兒子打的太狠了,幾次都抱著林天哭道:“大郎若是去了,我便也不活了。”

林暉也有些後悔,隻盼大郎早些好起來,一家人隻有林立知道哥哥得的是心病,卻找不到心藥來醫。

京兆尹府門外堵滿了人,自稱是榮畜的家人和友人,披麻戴孝,圍坐在府門口。

他們領了屍體卻並不下葬,將京兆尹給的棺材甩在一邊,任由榮畜暴屍在外,天氣熱,一天的功夫,屍體便發了臭。

長安城的百姓好奇,圍了裏外三層觀看。

那群人不止靜坐,還不斷的宣揚榮畜死的不明不白,京兆尹趙大人因私怨而殺人,他們這般便是要問個說法。

趙彭祖嘴上起了一大片的泡,一向英武神明的阿父,從來都被百姓們頂禮膜拜的阿父,突然被這麽多人圍著,被這樣的一盆汙水倒了過來,他憋屈的很,可又找不到法子。

魏相收到了嚴延年的稟報,說京兆尹趙大人因私怨殺人,死者榮畜的親朋好友不服,圍坐在京兆尹府,圍觀的百姓群情激昂,紛紛譴責殺人凶手。

嚴延年知道魏相一定會彈劾趙廣漢,這兩人自昭帝時期便有了不愉快,今年又因為趙廣漢的門客賣酒之事引發了一場爭執,最終以趙廣漢降了一級俸祿而告終。

趙廣漢自視甚高,桀驁不馴,長安城裏的高官大族沒有不被他收拾的,卻在魏相這裏翻了跟鬥,自然咽不下這口氣;

魏相性格剛強自傲,又對趙廣漢有心結。

這樣的兩個人一有機會,怎麽會不發生點什麽呢?

嚴延年得意的笑了,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魏相確實動了心,趙廣漢和自己一樣都是從小吏起家,對方卻因為推舉當今天子即位而早早獲得了關內侯的爵位。在前大將軍霍光死後,又是趙廣漢第一個跳出來找霍光兒子霍禹的麻煩。當時霍家女還是皇後,趙廣漢就將霍禹非法釀酒的器具砸毀,砍爛了霍家的大門,皇帝也不過是訓斥一頓。

也就是這,魏相才發現皇帝其實不滿霍家已久,不像表麵上那般對霍家恩寵有加,便投靠了皇帝的前嶽父平恩候許廣漢,上奏霍家不軌,應當除之,得了皇帝的歡心。

趙廣漢從小吏攀升到代理京兆尹,因舉薦皇帝登基封了關內侯,兩次擔任京兆尹,在潁川郡擔任太守期間,風評又極好。

這樣的人怎麽看都有可能會成為下一任丞相的人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