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建國看了一眼,扶著床沿在地板上來回挪動的小兒子,思考了下:“那,你下次從上海回來?那時候軍軍也能出屋了,咱們背著他去。”

    “行,聽你的!”高橘子扒拉進嘴巴裏,最後一口飯,站起來穿好鞋跑了出去。今兒,她遲到了。

    那是春天的某一天,大約在清明節前後日子,這一天的一大早,父親生平第一次濫用職權,他要了政府澡堂的鑰匙,帶著兒子們進去後,反鎖了門。趙學軍坐在一個大鋁盆裏,爸爸那雙大手小心的繞過他手術後的疤痕,很細致的為他擦洗。大哥站在蓮蓬頭下,羞澀的掩蓋著什麽,他用藥皂打出巨大的沫子抹在下身。他這個怪樣子,隻逗得父親一直嘿嘿悶笑。二哥奢侈的放了一大池子水,在清淩淩的水裏,遊來遊去。

    出遊的那一天,天氣晴朗,萬裏無雲。父親穿著他的新衣服,那是一整套深藍色的毛嗶嘰幹部服,他故意將他的衣袖挽起,露出裏麵的那塊手表。他胸口還掛著一個借來的照相機。母親帶著一條絲巾,用筷子燙熱了,卷了個漂亮的劉海,她還擦了一些舍不得用的萬紫千紅香粉。趙學文他們兄弟三人穿著一種款式的毛衣,理著利落的小平頭。奶奶穿著她的新皮鞋,帶了一條嶄新的深駝色包頭。

    母親那一天很興奮,她建議全家走著出去,其實家裏那兩輛自行車也實在馱不下那麽多人。就這樣,大哥騎著借來的三輪車帶著奶奶跟趙學軍,媽媽跟爸爸,還有二哥走著。原本筆直的去公園的大道,他們故意繞了兩條街,母親恨不得把整條街認識的人都招呼出來,跟他們都打一遍招呼。

    他們在公園的石獅子下照相,在拱橋上照相,在毛爺爺的雕像前照相,在公園的木船邊照相。所有的相片,他們都神情嚴肅,目視前方,雙手背後,站立的筆直筆直。後來,這卷相片被洗了多次,全家福那張,被洗的很大很大的掛在家裏的正中央,不管這家人搬了多少次家,去了多少地方,這些照片始終跟隨著。

    照完相的趙家人,一起坐在公園的草坪上邊上。高橘子拿著一塊手帕扇著汗,趙建國看著遠處玩耍的孩子們,充滿幸福感的對高橘子說:“我覺得吧,我們都老了。”

    “那是你,我可沒覺得我老。”高橘子有些不服氣,她說完繼續看那邊,她看著老大,老二在草坪上翻跟頭,老三嘮嘮叨叨在那裏說:“哥你別撕樹皮……哥,你小心折了脖子。哥!都說了,別撿冰糕棒,髒!哥……”

    高橘子納悶的回頭問趙建國:“你發現沒,我覺得吧,咱軍軍比你像做爹的。”

    趙建國有些不服氣,他聽了一會,無奈的搖頭:“他做爹,那我幹啥?哎!也許咱真把他生錯了,這比個老婆娘還墨跡。管的,實在是寬……哎呀!嘶……媽您打我,別拿棍子敲啊?”

    奶奶有些生氣的看著這對不知足的夫妻,一直看到他們低下頭,這才說:“不許說軍軍,軍軍麽生錯,他象他爺,仁義麽。”

    高橘子納悶的悄聲問:“真的像老爺子?”

    趙建國也悄聲說:“別聽媽的,她喜歡把一切優秀的品質往爸身上按……”

    趙學文、趙學兵背著趙學軍,去前麵找麻糖攤子打麻糖了。趙建國看著遠處沉吟了一會對高橘子說:“橘子,以後可能,你要更加的辛苦了。”

本章尚未完結,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