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少奶奶回去取銀果然許久也沒回來,看熱鬧的路人開始紛紛議論:“不會是舍不得銀子,故意不來,讓自家相公活活凍死吧。”

“或許也沒有那麽多現銀,誰家沒事在家裏放幾萬兩現銀啊,也不怕遭賊偷。”

穆清文昨夜午時,被鬼麵人突然襲擊,暴打一頓後,脫得赤白條條,吊上這城門樓足有三個時辰了,已經凍暈過三回,夜深沒人時還好,隻是又痛又冷,可天一花白,漸漸就有了過往的人,沒一個見了不驚叫的,一開始還有人以為他是屍體,被人殺了暴屍城門,有好心的找人想放他下來。

但是,剛一接近,便被不知何處來的臭氣給熏走了。

好心人便以為他屍臭,偏他那時正好醒來,忍不住痛呼兩聲,好心人嚇得以為炸屍,抱頭就跑。

於是,直到大天光光,也沒有人來救他。

天越亮,來往的人就越多,越喧鬧,他就是想暈,也難暈過去,最難受的,不是受凍,受痛,而是這千夫所指的羞辱。

穆清文這一輩子,不說順風順水,也是自潔自傲,自恃甚高的一個人,雖是商家出身,但自從進了京城後,更與豪門貴族有了交集,地位不斷上升,讓他越發意氣風發,正在往上走的人生,有了這次事故,便會象一根攀著大樹上升的藤,突然被人攔腰斬斷。

羞恥,怨怒充斥著他的胸膛,此刻若有把刀,他情願剝腹自殺,也不願當成全京城人觀賞談論的笑柄。

後來,有人報了官,官兵也覺得這樣太過傷風化,便上城門樓來救他,可是,不知何處冒出一個二楞子來,天不怕地不怕,不管是誰,敢接近自己,便被他打將下去,官兵先前還敢跟他過幾招,但此人武功深不可測,剛一交手,就被他扔下樓去。

自己又不是哪位貴人的親眷,官兵原就是做做樣子,哪敢當真為了他這個素不相識的人拚命。

於是,後來的幾個時辰,他便被一直這麽吊著,一直受千人所指,萬人恥笑,所有人唾罵。

好不容易等到顧氏來了,那女人去搬銀子,竟然搬到現在還沒來。

看客們的議論不時地傳入他的耳朵,他感覺自己快要死了,又冷又餓又羞恥,聽了這些話,更是氣得肺都要炸。

當一個人處於極度困頓之時,最親的人但凡有半點做得不到位,都會引起他的猜忌。

平素再相信顧氏,那點子信任在這個當口也變得一錢不值,如果說穆清文現在最恨的是誰?

那就是顧氏!

顧氏哪怕多努力一分,他也能少受一分的罪,可偏偏,她一去不複返,讓他久等成恨。

“好生沒趣啊,姐,咱們回去吧。”穆清婉打了個嗬欠,一大早就來了,沒想到,一呆就是幾個時辰,都到午進了,看熱鬧的人,去了一撥又來了撥,倒還是人山人海,樂此不疲,可她餓了啊。

“二哥還沒救下來呢,怎麽能回去?”顧氏兩個時辰都沒回來,自然已經出事,隻是這會子她也不好去別院看顧氏的熱鬧。

城門樓上的穆清文終於知道,顧氏做不得指望,穆清瑤這句話便如仙樂一般傳入他的耳朵,成了他最後一根救命稻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