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浴更衣,算不算洗盡鉛華?孫濤不得而知。一襲寬鬆的睡袍,由手臂穿過,蓋住肩頭,繼而完完整整披在孫濤整個身軀。睡袍不大不小,襯托他的身子,宛若量身定做,輕拂雙袖攏在背後,披散下來的頭發遮擋住他的麵容,不知其思,不明其色。

    半月斜射,芳草點綴銀光,透過孫濤臥室的紗窗,與屋內的油燈交融,黃色的光芒中,包含星星銀斑,忽明忽暗,如銀河正掛,竟有些夢幻起來。

    孫濤輕點腳步,走到鏡子前,幹瘦的雙手捋起灰白發絲,露出一副略顯悲涼的麵容來。瞧見鏡中的自己,孫濤臉上的肌肉不自覺顫抖著,眼眶變得溫潤,眉頭攪在一起,努力不讓淚水落地。

    “這多年來,我孫濤終於熬過來了。”

    對鏡自言,何其悲哀?孫濤捂住臉頰,身形微抖。待重新望著鏡子裏的自己,整理好情緒,拿起一旁的發簪,開始盤弄那被歲月腐蝕的發絲。

    “記得少爺說過,披頭散發,那是不懂禮數的蠻子,非我去學的陋習。”

    孫濤的手速很慢,他不能做到沈秋波當時給自己盤發的那般速度,幹枯的雙手略帶生疏地盤繞發絲,它們時不時糾纏在一起,著實棘手。好在孫濤有足夠的耐心,發絲盤旋成發髻,將發簪插入盤好的發髻中,孫濤對鏡中的自己,微微一笑,感覺年輕了好幾歲。

    “消失這麽多年,險些忘記自己是誰,如何懂得這些?好在天不絕人路,少爺當我是叔叔,此生也知足了。”

    話說到這裏,孫濤抬起右手,猛然屈指抓向空氣,手腕微翻,隻聽窗戶那頭,發出嗖的一聲,但見孫濤的手中,登時多了壺酒。

    “醉臥沙場,這輩子是不能如願了啊……”

    跨步走到桌前,孫濤抽出椅子坐了下來。桌上沒有熱乎乎的飯菜,隻有一個空碗,一碟花生米,花生米的顏色不再如出鍋時那般油潤,反倒有些幹癟,一副叫人提不起食欲的樣子。

    孫濤將酒置到桌子上,打開酒蓋,湊近前使勁聞了聞,咂嘴歎了口氣,顯然這酒的品質極佳,晃了晃酒壺,將酒倒入碗中,隻見酒水透亮,酒花連綿不絕,似乎此等美酒,不應存在世上,而是天上。

    “多虧鈴鐺有心,帶了這壺上等的美酒,今夜定要痛飲一回。”

    咕咚咕咚,碗中酒被孫濤一飲而盡。抓起碟子中的花生米,放進嘴裏使勁嚼,孫濤麵露難色,這花生米已然不夠酥脆,吃起來幹幹巴巴,回口沒有一絲香味,不覺興致丟了大半。

    “也好,將就吃吧,不然這花生米留於世間,頗為浪費。”

    孫濤又倒上一碗酒,待酒止於平靜,看向碗中,翻不起一絲波瀾,蕩不起一點水花,不禁眼神輕顫,雙手捧起碗來,將酒快速咽下。

    “好酒!好酒!真令人痛快!”

    這番話,語氣前所未有的豪邁。孫濤的神情,難得顯現大波動。他手掌拍擊桌麵,碟子中的花生米受到感應般,飛快彈起數粒,射進孫濤早已張開的嘴裏,進而歸於寧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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