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天歌的另一個痛苦在於無法預知也無法安排在什麽時候以什麽樣的方式接納艾小毛,對艾小毛,他相信自己是真心的,可是,曾經信奉完美主義的向天歌因為艾小毛中途介入他的生活,那種不是原裝原配、原汁原味的感覺總是揮之不去。向天歌懷疑自己被強迫症和抑鬱症雙雙纏住,他害怕這樣下去早晚有一天會精神崩潰,一直想找個明白人傾訴這種苦惱,但是又遲遲不願意將這最私密的想法抖摟出來亮給外人,最後,還是心態逼著他妥協了,他選擇繩子仁做他的傾聽者。

    兩個人坐在包廂裏,和上次見麵不同,狀態剛好翻個個兒,繩子仁臉上的表情輕鬆了許多,沉穩中有一種經過稀釋的快意往外洋溢著,他說:“你怎麽現在成了林妹妹,整天長籲短歎的?”向天歌又歎了口氣:“我可不就是林妹妹,一朝春盡紅顏老,花落人亡兩不知。我大概天生就是受累的命,上有老,下有小,中間有情人,你看,這下麵還沒小的呢,就狼狽成這樣,以後還不知道怎麽樣呢?”繩子仁笑了:“得了,說著你還來勁了,花謝花飛花滿天,紅消香斷有誰憐?你別欺負我寫了這麽多年材料,就背不出《葬花吟》?那麽多風浪你都闖過來了,還能有什麽溝坎,你快說吧,別酸了。”向天歌說:“其實也沒什麽正事,就是想和你說說話,我那個艾小毛,你不是也見過嗎,對她,原來還能心靜如水,可是現在,突然覺得好多事我也掰扯不開了,累。”繩子仁說:“那是,有情人的人哪有不累的?”向天歌說:“問題是小毛她不是我的情人。子仁,聽你這番話,就知道你是沒有婚外愛過的,婚外之愛,也許不真不長久,也許瞻前顧後另有所圖,可是有味道啊,像我這種情況,婚內之愛又怎麽樣,真真在外人眼裏總像個三好生,家庭好,工作好,脾氣也好,你說她有什麽原則問題嗎,還是真沒有,無非就是霸道點,貪圖安逸,不願付出,我受不了的就是她對生育的不正常的抵觸,剝奪了我當爸爸的快樂。”繩子仁說:“依我看,婚外戀這東西,和毒品差不多,不能試,沾上後總體算下來,麻煩肯定要比快樂多。你想啊,你愛另外一個女人也許不假,可你愛的實際上是你眼下這樁婚姻的遺憾,前提就是沒有把它當作必須要有結果的感情補充,這樣的話,時間一久,肯定會有一方不平衡。你說你的那個艾小毛這些年不要名分,不在乎自己默默地躲在幕後,我看未必,情人的情話,酒鬼的酒話,都是不可信的,天底下哪裏會有這樣的愛呢?名分是幹什麽用的,不就是保證光明正大享受愛的嗎?”

    看著向天歌無言以對,繩子仁接著說:“我跟你說,從來就沒有真正意義上的正人君子,要不怎麽叫萬惡淫為首,論跡不論心呢?就是ED的人,看見美色也會動一動心的。在這方麵,我不是沒有機會,也不是沒有膽量,我是沒有氣力。回家有個人把包給你接過去,喝醉了有個人給你捶捶後背、遞過來一個臉盆讓你吐、擱杯茶水讓你漱口,對於一個男人來說,其實已經足夠了。情調隻能是偶爾的調劑,不能陷得太深的。我告訴你,結了婚的女人沒有不變俗氣的,因為生活本身就俗不可耐,就是你的那個艾小毛將來也不會例外。天天柴米油鹽加孩子,誰還能風花雪月?你現在是沒有實質性的關係,還能推著走,等有一天瞞不住了,推不動了,還不是要做出選擇?所以,決斷是早晚的事,退一萬步說,就算謝真真一直不知道,艾小毛能有足夠的耐心等嗎,她真的會無怨無悔地慢慢陪著你老?說老實話,我是不信的,因為感情不可能飄浮而生,總得找個依托落下來,而且心思是會隨著歲數變的,你不可能永遠青春吧,你的心態呢,十幾年如一日?所以呀,現在說開了最好,免得到時候接受不了。”

    向天歌不說話了,仔細咂摸著滋味:“子仁,你說你這麽一個從一而終的人,感情之事,倒比我看得還透。”

    繩子仁說:“無所謂透與不透,區別在於局內局外。還有個技術性問題,別怪我多嘴,謝真真不喜歡孩子,是因為她沒生過孩子,你就那麽笨,不會在安全套上做點文章?”

    繩子仁的一番話,在向天歌心裏激起了波瀾。他不懷疑艾小毛的真情,隻是覺得必須有一個選擇,哪怕暫時實施不了,也要有個大的方向,不然很可能最後雞飛蛋打。 本章已閱讀完畢(請點擊下一章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