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應當在這樣的世界之中一起化為石頭,這樣才能留住永恒。”劍士骷髏如此想著,“隻有如此,所有的美麗與誓言,才不會因為時間而變質。”

    於是劍士骷髏開始一步一步地往黎凰的身邊走去,手指微微彈動,似乎是在謀劃著什麽。

    黎凰抬頭看向那劍士骷髏,似乎是察覺到了一絲不妥,突然起身,抖落了身上的那些飾物,也沒有說話,隻是手裏出現了一根不知道是什麽材質的棍子,開始在這白骨城堡裏頭敲敲打打。

    棍子所過之處,是一大片一大片的崩散的白骨,幾乎隻是短短幾個呼吸的時間,原先精致華麗的城堡內部,便已經如同颶風掃過一樣,一片狼藉。

    劍士骷髏也不得不暫時停步,因為他看不出黎凰到底想做些什麽。

    黎凰並沒有亂砸,她所砸的每一件東西,都是她自己在這百年時間之中浪費的心血——城堡裏的吊燈,花瓶,雕像,鏤花的骨鏡妝台,坐臥用的種種桌椅器具,甚至牆麵上那些無意義的花紋裝飾,全都在她揮舞的棒子之下化為了齏粉。

    然而這城堡的主體,似乎是因為那是最初劍士骷髏命令那些被降服的骷髏們建造起來的,所以在黎凰狂風暴雨一樣的攻擊之中,居然沒有受到一絲半點的傷害。

    黎凰砸了許久,一個個房間就這樣仔仔細細地砸過去,劍士骷髏遠遠地跟在一旁也看了許久,似乎想看一看她究竟發什麽瘋,究竟想要將這座城堡給拆到什麽地步。

    漸漸地,劍士骷髏開始覺得黎凰的模樣似乎並不像自己記憶之中的那般輕盈優雅了——動作開始變得粗魯,聲音也沒那麽動聽,表情也有些猙獰,甚至之前那些如冰似雪的氣質似乎都隻是自己的錯覺。

    “錯覺?”劍士骷髏的心裏咯噔了一下,隻覺得自己眼前某一麵他一直艱難維係著的水鏡突然之間被人砸了個粉碎,一切曾經的美好記憶似乎都是自己欺騙自己自己感動自己的假象,某些立下之時認為是天長地久的誓言,此刻更是仿佛一個個笑話。

    而他竟然將那些假象,那些笑話,全都當了真,並為之強撐了如此之久。

    繼而,與黎凰這麵麵相覷的百年時光如流水一般從劍士骷髏的心頭流過——黎凰是怎樣橫眉豎目地抱怨,是怎樣不管不顧地強迫自己做些遷就之事,是怎麽嫌棄自己的所謂不開竅,是怎麽對自己那些舉動指手畫腳,並且在事後不斷地嘮嘮叨叨……

    劍士骷髏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黎凰很多時候看向自己的眼神——那是一種自得的驕傲的高高在上的,並且發自內心地覺得劍士骷髏是個無藥可救的蠢貨白癡的眼神。

    這種眼神變得越來越清晰,清晰到仿佛一根針一樣紮進了劍士骷髏的意識之中,再難拔除。

    “她真的就是完全正確的麽?她到底憑什麽用那種眼神看我?明明她所享受的一切,城堡,一身的飾物,還有那玩鬧一樣的所謂活人城市,都是我為她打造的,她能有什麽資格不滿意,不滿足?”一顆早已被埋下的毒草種子開始生根發芽,而這一回,劍士骷髏並沒有將其拔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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