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烏一時間隻覺得自己喉嚨被一團滿是棱角的鐵塊噎住了一樣,他突然明白自己害怕的是什麽了。

    單烏想要往上爬,想要去追尋九天之上那些虛無縹緲的目標,這是他拚了命也要從勝陽城裏跳出來的動力,可是現在的他同時也想要留住眼前的這些美好的景色美好的人——美好到讓他忍不住開始覺得老婆孩子熱炕頭,家裏長短柴米油鹽,等等等等這些東西,終有一天會成為他能甘願為此拋舍下一切,去追尋去實現的美夢。

    清醒的時候,單烏會很理智地讓自己認為那些美夢就隻是睡著時候的一場夢而已,自己的目標仍在很遠的前方,然而當他沉睡的時候,這些甜美的夢境便仿佛無聲無息的毒藥,讓他的感知麻痹,讓他心生滿足,讓他想要停下腳步……

    所以單烏才會接二連三地驚醒,可是偏偏還是會接二連三地做夢,越來越害怕,也越來越沉迷。

    ……

    就算最終美夢會醒,自己為什麽不能護持住這種美好更久一些呢?

    “你怎麽了?不開心麽?”碧桃很敏銳地察覺了單烏的遲疑。

    “沒有,我是太開心了,一時沒想到該怎麽說話。”單烏牽扯著臉上的肌肉笑了起來,同時兩手輕輕捧起了碧桃的麵頰。

    “要不了多久,我便可以帶著你風風光光地離開這裏,讓你真正地看到外麵的世界,而我們的孩子,一生下來,就可以看到藍天白雲,看到星星月亮……”單烏對碧桃說著承諾,讓碧桃開心,同時也是在說服自己將碧桃也考慮進自己想要的前途之中。

    他在說服自己相信這麽一個兩全的法子。

    單烏說得無比真誠,而碧桃當然不會知道他的心裏其實正掙紮著兩個爭吵的小人。

    一個人在說:“這樣做當然可以,這兩者並不是非此即彼的衝突對立,隻要人本身足夠強大了,本來就沒有什麽是非要拋棄不可的東西。”

    而後另一個人立即滿臉嘲笑地反問:“難道你以為你真的足夠強大了麽?你眼睛看住的目標那麽高那麽遠,你一個人尚且需要九死一生,居然還妄想再帶一個兩個累贅,她們可不像你似的,可以死了又活。”

    於是之前的那個小人開始反駁:“什麽事都講一個事在人為,反正都是要拚命的。”

    這句話很快又遭到了第二個小人的譏諷:“拚命?你以為你帶著她之後還能拚命?你一拚命她就死了,我敢肯定,一但你想要拚命,她肯定會攔住你,寧願她自己死也要攔住你。”

    “不,她會等我回來的,就像之前那一次一樣。”

    “別做夢了,現在的她可不會那樣了,那時候她是在絕望中等待一線生機,可是現在的她,充滿希望。”

    “就算最後會失敗,就算最後生死相隔,但是我至少為此努力過,也算無憾。”

    “無憾?哈哈哈等事情發生之後你再來說有憾還是無憾吧,你明明知道的,她的存在根本不僅僅隻是一個累贅,更是毒藥,她會慢慢地瓦解你的鬥誌,麻痹你的意誌,讓你最終平庸地跟山野村夫沒有兩樣,對了,你不正是想為她去當一個山野村夫了麽?那就去啊,還猶豫什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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