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書令王晏,因蕭諶已死,乘勢專權,又為嗣主鸞所忌。始安王蕭遙光,前已勸鸞誅晏,鸞曾遲疑道:“晏與我有功,且未得罪,如何就誅?”遙光道:“晏嚐蒙武帝寵任,手敕至三百餘紙,與商國事,彼尚不肯為武帝盡忠,怎肯為陛下效力呢!”一語足死王晏。鸞不禁變色。已而親吏陳世範,報稱晏嚐屏人私語,恐有異謀。鸞愈加戒備,更命世範悉心偵伺。

    好容易至建武四年,世範又複告密,謂晏將俟主上南郊,糾集世祖親舊,竊發道中。鸞聞言益懼,竟召晏入華林省,敕令誅死,並殺晏弟廣州刺史詡及晏子德元、德和。

    鸞兩次廢立,晏皆與謀,從弟思遠諫晏道:“兄荷世祖厚恩,今一旦叛德助逆,後來將如何自立!若及此引決,還可保全門戶,不失後名。”晏微笑道:“我方啖粥,未暇此事。”及超拜驃騎將軍,顧語子弟道:“隆昌末年,阿戎思遠小字嚐勸保自裁,我若依他,何有今日!”思遠遽應聲道:“如阿戎所見,今尚為未晚哩。”晏仍然未悟,瀕死前十日,思遠又語晏道:“時事可慮,兄亦自覺不凡,但當局易昧,旁觀乃清,請兄早自為計!”晏默然不答,思遠乃出。晏且歎且笑道:“世上有勸人覓死,真是出人意外!”哪知過了旬日,便即遭誅。

    晏外弟阮孝緒,亦知晏必罹禍,輒避不見麵。晏贈醬甚美,孝緒未覺,食醬時亦稱為異味。嗣聞由晏家送來,立即吐出,傾覆水中。至晏既受誅,孝緒親友,恐他連坐,代為加憂,孝緒怡然道:“親而不黨,何畏何疑!”果然王晏獄起,孝緒不聞連累,就是思遠亦得免罪。趨炎附勢者其聽之!不過蕭諶死後,莫智明果遇祟暴亡。王晏為陳世範所害,世範卻安然如故,幽明路隔,無從查悉原因。小子但依事演述罷了。補出莫智明死狀,回應蕭諶遺言。

    齊主鸞授蕭坦之為領軍將軍,徐孝嗣為尚書令,宣撫中外,粗定人心。那魏主宏謂有隙可乘,大發冀、定、瀛、相、濟五州丁壯,得二十萬,親自督領,出發洛陽。留吏部尚書任城王澄居守,中尉李彪,仆射李衝為輔。授彭城王勰為中軍大將軍,都督行營事宜,勰麵辭道:“親疏並用,方合古道,臣叨附懿親,不應屢邀寵授。”魏主不從,命勰調軍後隨,自引兵徑詣襄陽。

    先是鎮南將軍薛真度,勸魏主先取樊鄧,魏主命他往攻南陽,竟被齊太守房伯玉擊退。至是為報複計,先向南陽進發。眾號百萬,各用齒吹唇,作鷹隼聲,響徹遠近。

    既至南陽城下,一鼓作氣,攻克外郛,房伯玉入守內城,誓眾抵禦。魏主遣中書舍人孫延景,傳語伯玉道:“我今欲蕩平六合,不似前次南征,冬來春去,如或未克,終不還北。卿此城當我首衝,不容不取,遠期一載,近止一月,封侯梟首,就在此舉!且卿有三罪,今特一一曉示:卿先事武帝,不能效忠,反顏助逆,這就是第一大罪。近年薛真度來,卿乃傷我偏師,這就是第二大罪。今鑾輅親臨,尚不聞麵縛出降,這就是第三大罪。若再怙惡不悛,恐死在目前,我雖好生,不能輕貸!”三大罪中,隻有第一條還算中肯。伯玉亦遣副將樂稚柔答語道:“大駕南侵,期在必克,外臣職守卑微,得抗君威,與城存亡,死且得所!從前蒙武帝采拔,怎敢妄思?隻因嗣主失德,今上光紹大宗,不特遠近愜望,就是武皇遺靈,亦所深慰,所以區區盡節,不敢貳心!即如前次北師深入,寇擾邊民,外臣職守所關,唯力是視;難道北朝政府,反導人不忠麽?”語頗近理,可惜不能堅持!延景返白魏主,魏主自逼城外吊橋,躍馬徑上。不意橋下卻突出壯士,戴虎頭帽,身服斑衣,來擊魏主,魏主人馬皆驚,幸有魏將原靈度隨著,拈弓搭箭,發無不中,連斃南陽壯士數人,方將魏主救脫。魏主乃留鹹陽王禧攻南陽,自引軍趨新野。

    新野太守劉思忌憑城守禦,魏主屢攻不克,四築長圍,並遣人呼守卒道:“房伯玉已降,汝何為獨取糜碎?”思忌亦遣人應聲道:“城中兵食尚多,未暇從汝小虜命令;彼此各努力便了!”魏主倒也沒法,但命將圍攻,連日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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