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熱呀!”

    在波音737狹窄的機艙裏,王團長伸著胳臂,由我和劉昕幫忙,才費勁地脫掉了厚毛衣。

    “誰叫您不聽我的勸哩!”

    昨天晚上我到他家送飛機票的時候,不但當麵說過而且在劉昕送我出門時還再次叮囑了一遍:“廣州比北京熱得多,穿件毛背心就足夠了。”然而,今早起床之後,劉昕站到陽台上看看天氣,有風,還是逼著老王穿了兩件厚毛衣。現在,老王熱得臉紅脖子粗,額頭冒汗,劉昕卻“咯咯咯”地笑個不停。

    “廣州真熱。年輕的時候怎麽覺不出來呢?”

    整整三十五年前,老王當文工團長,跟著部隊解放廣州和海南島的時候,才是個二十八歲的小夥子。後來他還在廣州住過幾年。不過,隨著歲月的流逝,他對南國氣候的記憶也漸漸淡薄了……此次南下,已是闊別珠粵二十餘載之後的旅遊了。

    客機平穩地降落在白雲機場。出版社的副總編輯老吳親自驅車前來迎接。大家都是熟人,關係十分親昵。說具體點兒,我們四人都是老戰友:老王當年是領導;我們三個是北京的學生,參軍之後先在“南下工作團”,不久便被老王選到文工團去打腰鼓和演秧歌劇了。誰知王團長怎樣萌發了私情的呢,半年之內他進一步挑選劉昕作了團長夫人。

    “你還是那麽年輕!”

    老吳拍拍劉昕的肩膀,打量著她並未發福的身材。

    “嗐!老太婆啦!”

    “不不,充其量,徐娘半老……”

    王團長鼓鼓眼睛,好象在說我們不該冷淡了他。其實,我們三人無論怎樣開玩笑,他也沒法,或者說無權製止。十二年前,“批林批孔”的當兒,老吳溜到北京來“避難”,我們聚在王部長家裏喝酒,我和老吳帶頭臭罵江青,劉昕也跟著罵,而這位可愛的王部長哩,也隻能鼓鼓眼睛,一言不發。

    這是我們的權利!在老首長和老戰友麵前,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保持一顆赤子的童心,嬉笑怒罵皆成文章,而且言者無罪。

    登車的時候,老吳故意把王團長讓到前排,坐在司機小鍾身邊;我們三人則嘻嘻哈哈地擠在後排座裏,呈現了“兩男夾一女”的陣勢,還故意小聲說悄悄話兒,不讓老王聽。三十多年前,王團長新婚燕爾,就禁止劉昕跟我們這些同齡的男孩子一塊廝混,不準她跟我們一塊去散步、遊泳,更不準說悄悄話兒。我們呢,唯恐團長吃醋,也就有意地疏遠著這位文工團裏最漂亮的女演員。現在當然不同了,彼此都是“早生華發”的半百老人了,王團長理應不再嫉妒了吧。因此,悄悄話兒說了一路。

    原來,王部長離休之前就打定了主意,要重操舊業,從事文學創作,以填補晚年的空虛。因此,他與副總編輯老吳早有信約,要寫點兒革命回憶錄之類的文章。現在,他離休已經兩年了,回憶錄也發表了三篇,信心更足,興趣更濃,決心要寫點兒現實題材的了!老吳竭誠歡迎,並邀他到這富得流油的珠江三角洲來觀光和采訪。老王欣然答應,卻又臨行躊躇,唯恐一時寫不成文,欠了情,或日欠了文債,擔個“遊山玩水”的罵名。因此才拉了我這個專業的筆耕者同行,當助手、保鏢,或曰墊背的。至於劉昕嘛,則屬於自費旅遊者兼保健醫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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