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他記憶當中,最後一段霍青宜正常且清醒的時間了。
晏斯時平靜的聲音裏,連嘆息都沒有:“……後來她就生病了。別人都說她瘋了。”
夏漓一震,轉頭看去。
他神情亦是平靜。
那時候不管是陶詩悅還是廠裏的人,都說晏斯時的媽媽生了病,他回楚城就是為此。
但究竟得了什麽病,卻都無人能說得清楚。
上回從晏斯時的話裏,夏漓已隱約猜到,那不是一般意義的“生病”。
但由他親自點明,仍然覺得心裏一震。
她還沒來得及說什麽,阿姨走了過來,說茶已經送到院子去了。
院裏,竹籬旁立著石桌石凳。
石凳上墊著羊絨墊子,石桌上放著茶壺與茶杯,茶壺擱在一隻加了炭火的小爐子上保溫。
茶壺旁幾隻白瓷小碟,裝著果脯與堅果。
此外,石桌旁還放了一個炭盆,剛剛燒起來的,尚不夠紅熱。
夏漓坐下,提起茶壺給晏斯時倒了一杯熱茶。
他手指鬆鬆地捏著瓷杯,垂眸喝了一口,隨口一提的語氣:“以前經常在這寫作業。”
“你在這裏住了很長時間?”
晏斯時點頭。
“……你父親,好像不住在這兒。”
“嗯。”
晏斯時放了杯子,淡聲說,那時候他媽媽霍青宜跟他父親晏綏章經常吵架,霍青宜時常來這兒小住,他也就陪她一起。
不待在晏家的霍青宜,似乎要開心得多。
以前這院子裏滿是花草,四季更替都有景致,都是她費心打理的。
但晏斯時仍能隱隱察覺到她在開心表象之下的痛苦,她好似故意在用這些瑣碎的歲月靜好,來對抗精神內核逐漸崩塌的淩遲。
“她本科學的古建保護與修繕,夢想成為林徽因那樣的建築學家。”
但本科畢業沒多久,就認識了晏綏章,並很快結婚。
晏綏章這人,富貴裏浸淫出來的派頭,給外人的第一印象便是書香門第的貴公子。
他追求女人不靠手段伎倆,靠他自己都信以為真的“真心”。
霍青宜一個剛從象牙塔裏走出來的女孩子,根本招架不住。
那時候要結婚,晏爺爺實則持反對態度,倒不是嫌霍家門第低,而是他以相人的直覺,覺得霍青宜並不是那個能扮演好晏綏章“妻子”這一角色的人。
但晏綏章執意要娶,甚而放出可以為了霍青宜放棄晏家家產的豪言。
晏爺爺最終鬆口。
然而他的直覺也得應驗。
晏綏章最初的激情過去,便要求霍青宜更多展現她作為“妻子”的“職責”,尤其是要大度:不過應酬局上與那些活躍氣氛的女人聊兩句,何至於上綱上線?
三番五次,他開始不耐煩:你總疑心我出軌,我也不能白擔這罪名。
晏斯時“離家出走”那次,就是晏綏章第一次與霍青宜吵得天翻地覆——晏綏章帶一身酒氣回家,領子上印著女人的口紅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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