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寺碑題多曆年,澄湖如練倚窗前。

    寒雲自覆金光殿,蔓草猶侵玉乳泉。

    竹隱梵聲鬆徑小,門迎嵐色石橋聯。

    龜山一派橫如案,永鎮淮流蔭大千。

    朱公走到二門內,見兩行鬆翠,陰陰無數,花香馥馥。正中一座寶塔,礙日淩霄,十分雄壯。但見:

    七層突兀在虛空,四十門開麵麵通。

    卻怪鳥飛平地上,自驚人語半天中。

    聲傳梵鐸風初起,光射清流燈自紅。

    水怪潛藏民物泰,萬年佛力鎮淮東。

    朱公上殿焚香,同各官下拜,禮畢,寺僧獻茶。廊下來看碑記,上載著:\"唐時水母為災,觀音化身下凡,往黃善人家投胎。後來收伏水母。\"朱公忽自猛省道:\"本院當日在河工時,曾有個宿遷縣縣丞姓黃,亦是敝府人。彼時河決,劉伶台百計難塞,多虧此人奇計築完,如今不知可在了?若訪得此人來應用,或可成功。\"揚州道道:\"現在隻有高郵州州同,姓黃名達,是吉安人,管河甚是幹練,不知是否?\"朱公道:\"正是黃達,那人生得修長美髯。\"揚州道道:\"正是長須。\"朱公道:\"待本院行牌,吊來聽用。\"遂上轎回院,各官皆散。朱公隨即發牌調高郵州州同赴轅聽用。

    且說那黃州同,乃江西吉水人,母夢白獺入懷而生,生來善沒水,水性之善惡,一見便知。他由吏員出身,自主簿升至州同,治高寶河堤有功,一任六年。士民保留,故未升去。一聞河院來傳,隨帶了從人竟往泗州來。一路無詞,到了泗州,便在大聖寺住下。次日上院叩見,朱公見是他,便十分歡喜道:\"一別數年,豐姿如舊,揚屬各上司個個稱讚,可賀可羨。\"立著待了一杯茶。部院體統,即府佐也不待茶,這也是十分重他。朱公遂將冶水之事,一一對他說了。黃達稟道:\"如今淮水洶湧,與黃水合流,汪洋千裏,且牽動九道山河之水,勢甚猖獗,急切難治。須求地理圖一觀,或原有故道可尋,或因地勢高下,再行區處。\"朱公邀至後堂,命他坐了。門子捧過文卷,乃是黃河圖、淮河圖、盱貽等誌,一一看過。上麵大青大綠,畫著河道並村莊店鎮,皆開載明白。查得淮、黃分處,原有大堤,名為高家堰,由淮安揚家廟起,直接泗州,其有五百七十裏,乃宋、元故道,久不修理,遂至淹沒。朱公道:\"即有舊堤,必須修複。\"黃達道:\"恐陵穀變遷,水勢洶湧,難尋故道。\"朱公道:\"堤雖淹沒,必有故址可尋。築堤之事,再無疑議,專托貴廳助理。\"命擺飯留食畢,黃達叩謝。辭出回寓,嘿坐無言,想道:\"這官兒好沒分曉,他把這樣天大的事看為兒戲,都推在我身上。\"

    正自躊躇未決,忽報泗州太爺來拜,傳進帖來,上寫著眷生的稱呼。原來這知州也是吉水人,平日相善,相見坐下,知州道:\"河台特取老丈來,以大事相托,想定有妙算。\"黃達道:\"河台意欲於湖心建堤,隔斷淮、黃之水,豈非挑雪填井,以蟻負山?何得成功?著晚生奔走巡捕則可,河台竟將此事放在晚生身上,如何承應得起?\"知州道:\"老丈高才,固為不難,但此公迂闊,乃有此想,可笑之至。\"黃達道:\"事出無奈,敢求劃船十隻,久練水手二十名,容晚生親去探視水性再處。\"知州道:\"即送過來。\"

    相別去了一會,州裏撥到劃船十隻,二十名水手,又送下程、小菜。黃達即將下程賞了眾水手,小菜賞了船家。收拾下船,一齊開向湖心裏來。已是申牌時候,行有三十裏,隻見東方月上。是夜微風徐動,月色光明,照得水天一色,到也可愛。船到了一個渦口,黃達覺得水淺,叫水手下去探試。兩個水手脫了衣服下去,約有頓飯時,不見上來。眾人等得心焦,黃達又叫兩個下去。眾人見先下去的不上來,便你我相推,亂了一會;揀了兩個積年會水的下去,又不見上來。等至三更,月色沉西,也不見上來。黃達又叫人下去,眾人道:\"才兩人是積年會水的,水裏能走幾十裏的,也不見上來……\"各人害怕,皆延挨不肯下去。黃達怒道:\"你們見我不是你本官,故不聽我調度。我是奉院差來,明日回過,一定重處。\"眾人見他發怒,隻得又下去了兩個。那些人皆唧唧噥噥的報怨。

    少頃,又命兩個下去。正脫衣時,隻見一陣大風,隻刮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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