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胡貴妃已經完全出了憑蘭台後,室內隻剩下寶珠與一名長相並不起眼的宮婢。

寶珠緩步走到窗台前,抬眼望向了戶外的天空,隻見碧藍的天空上正悠悠飄著幾朵白雲。

宮婢卻不知何時已手拿一件薄外套,正走到對方跟前,為人添衣,“最近天涼了,夫人還是多穿件衣服吧。”

寶珠收回了目光,朝人回眸一笑,“謝謝你。”

宮婢見人神色疲憊,一雙漂亮的明眸如今卻微微發腫,一時忍不住問道:“現在尚未到用膳時候,夫人可要多睡一會兒?”

寶珠卻搖了搖頭,又看了看四周,見無他人,方歎息道:“往後有機會替我感謝皇後吧,告訴她這份恩情隻能等下輩子再還了。”

宮婢忽覺鼻尖一酸,但還是默默地點了點頭,隨即又從懷裏拿出一串佛珠,隻見這佛珠不似方才小皇孫的沉香珠那般珍貴,隻是一串普通的紫檀手珠。

“夫人,這是皇後娘娘讓奴婢給您的。”

說罷,寶珠已接過佛珠,半晌方似有哽咽般問道:“皇後可有說什麽?”

宮婢搖了搖頭,“沒有。”

寶珠淡淡笑了笑,然後自然地將佛珠接過,隻是一段塵封的記憶再次湧現。

想當年,北帝為了鍛煉兒子,特意在天河之戰快要結束的前兩個月,派蕭海去臨時參戰。夏靖明知北帝意圖不過是想讓兒子體驗一把軍旅生活,於是並未真的將人安排上場戰場,隻是讓人負責比較安全的後勤工作,可是心高氣傲的小王子根本不依,不但不聽軍令多次偷跑上戰場,更是在最後一次大規模作戰時,不顧將軍反對,私自帶著自己的手下偷襲敵軍軍營,結果正是那次偷襲,他直接丟了性命。

為此,胡家與夏家的梁子從此結大了。

不但胡未英多次在朝堂上與將軍針尖對麥芒,胡貴妃更是仗著北帝對自己的寵愛,直言是將軍有心害死蕭海的。

北帝當時雖也因喪子而憤懣,但念及夏家軍剛立了戰功,世子又因戰爭尚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生死未卜,為此對夏家也不能有任何責備與埋怨,隻是應了將軍的請求削去了世子的官職。

後來幸虧五王妃被查驗出懷有身孕,並且孩子正是五王子出戰前留下的,兩家的關係才稍微好了點。

當時的皇後慨歎皇室頻繁生事端,於是為了祈求五王妃能夠順產,便去大國寺裏祈福,剛巧那時候寶珠也去給世子求平安,於是兩人相遇了。

碰巧兩人又各自拿了手串來開光,其中寶珠拿的正是比較貴重的沉香珠,皇後拿的則是沒那麽貴重但成色很好的紫檀珠,結果寺廟的小和尚以為皇後的是沉香珠,寶珠的是紫檀珠,於是在還回去時搞錯了。

隻是當寶珠發現此事時已經是兩天後的事情了,她當時雖立即跑去跟皇後說明情況,但奈何皇後當日剛從廟裏出來便順手將那串沉香珠送出去了,於是這段祈福的小插曲便成了兩人多年來心照的小秘密。

而她當日讓蕭洛帶著那串小孩才能佩戴的紫檀珠去傳話皇後“物歸原主”也正是此意。

這麽想著,寶珠已走到案幾前,一旁的宮婢見人果真沒有要休息的意思,不由問道:“夫人可要寫字?”

寶珠點了點頭,然後緩緩坐於案幾前,將自己早在心中揣摩了上萬次的供詞,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地寫在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