舉個例子來說。當我著手寫作《基督與反基督》三部曲的時候,我覺得存在著兩個真理:基督教是關於天上的真理,多神教是關於地上的真理,這兩個真理將來要融合在一起——那就有了完滿的宗教真理。可是,等到我快要寫完的時候,我已經知道了,基督與反基督的融合純屬褻瀆神明的謊言;我知道,這兩個真理——關於天上的和關於地上的——早已在耶穌基督身上,在神子身上融合在一起了,普天之下的基督教所信奉的那個唯一真神身上體現出來的真理,不僅是完美的,而且也是不斷完善的,不斷成長的,永無止境,除此之外,再就沒有別的真理了。但是,現在我還知道,我必須把這種謊言堅持到底,那樣才能看見真理。從一分為二到合二為一——這就是我所走的道路,與我同路的讀者,如果他在主要方麵——在自由的探索中與我一致,也必定會走到同一個真理上來。

    再舉個例子。當我寫作研究著作《列·托爾斯泰與陀思妥耶夫斯基》的時候,我在俄國專製製度中,具體地說,在它與俄國東正教聯係中看到了,或者說,我想要看到正麵的宗教力量。也跟弗·索洛維約夫【2】 和陀思妥耶夫斯基一樣,盡管是由於完全不同的原因,我覺得俄國的獨裁製度是通向神權、通向塵世天國的途徑。我在這方麵是始終如一的:我主張在宗教方麵把基督與反基督結合起來,從而在社會生活中也應主張二者的結合。

    可是,寫作《未來的含【3】》和《俄國革命的先知》時,我已經知道,俄國獨裁製度的宗教方量的確是巨大的,但並不是正麵的,而是一種反麵的、魔鬼的力量。我還知道,不理解這種力量,麵對它閉起眼睛,不善於重視它——這是俄國革命曆次失敗的主要原因。與舊秩序的鬥爭隻要是單純地局限在政治平麵上,像迄今為止所進行的那樣,它就不可能以勝利而告終。革命本來是與長著翅膀的猛禽鬥爭,可卻以為是在與四條腿的猛獸鬥爭。革命本來是塵世的,而它的敵人都不隻是塵世的。這就是為什麽革命會如此奇異而又軟弱地失掉了武器。對敵人的打擊雖然穿過了他的軀體,但是並沒有傷著他,就像用劍擊幽靈一樣。

    讓我得出這種認識,使我睜開眼睛來觀看俄國獨裁製度的,不僅僅是對世界性的基督與反基督鬥爭的曆史觀照,而且還有我個人內在的宗教經驗和俄國生活的外在事件。如果讀者在我的這些想法上經不住誘惑而同意我的意見,那麽也會跟我一起戰勝這種誘惑。我還知道一點:不徹底地認識誘惑,就不能戰勝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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