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華茲與拉斐爾前派

    英國藝術素來不容易成就的是所謂“大氣派”,所謂“偉大的氣魄”,使無論何物一經點觸都顯得壯闊崇高的手法。雷諾茲運用這種氣派時,似乎披上了一件美麗的外衣,局促非凡。在忒納的風景畫上,卻過於矜持,仿佛表示他隨時可以盛裝豔服而不至於俗氣。但能運用自如,好象十六世紀意大利畫家一樣出於自然的,英國隻有華茲一人。結果是他與忒納一樣大受時人歡迎;但我覺得他們隻受到他的感動,並沒認識他真正的偉大。所以到了現在不重感情的時代,大家反而認為他偉大的氣派未免笨重過火,不加賞識了。

    然而他決不是可以忽視的藝術家。我們的時代倘不是一個煩躁不安的時代,一定有人重新估定他的價值。他的象征與諷喻,絕對不落俗套;他是一個使徒,一個說教者,心目中隻有善與惡,真與偽,上帝與財富,愛情與死亡。他對這些基本觀念的嚴肅與熱情,使他不肯接受象征的公式,一譬如以布帛蒙蔽的眼睛與天枰隱喻希望,以鴿子隱喻和平,以骷髏隱喻死亡等等。當然,華茲的觀念是偏於文學方麵的,盡管他對象征的表現特具天才,仍可能流為一個庸劣的藝術家,因為象征主義與美感毫無關係。然而華茲的大氣派淵源深遠,直接承繼文藝複興盛期的佛尼市傳統。他奉鐵相為導師,並且真能了解鐵相,故能取其精神,遺其糟粕。如果華茲生在十六世紀中葉的佛尼市,佛尼市畫派中不過多添一個小名家;生在十九世紀的英國,情形便不大相同。他最精彩的表現,能夠經營人數眾多的大構圖,氣魄雄偉,表情豐富。他為當時的名人所作的肖像,不但以高雅莊嚴見長,且是對各人性格的研究,——也許是一種典型的描寫而非某一個人的寫真(鐵相的畫像亦屬此類),而表現的強烈緊張,使他的典型宛如某種信仰的化身。這一批名人像有威廉·莫利斯、泰尼遜、阿諾爾特、史悌芬、與華茲自己的妻子,愛倫·泰利。

    向往意大利文藝複興的畫家,還有斯悌文斯。他氣質近於佛羅稜斯派,技術多於藝術,雕塑家的成分重於畫家的成分,重視結構過於色彩。他當時不甚知名,到今日才被重新發見。在英國畫史上,他的地位僅僅值得一提,因為他留下無數的計劃而隻有少數完成的作品,在雕塑方麵,他是一個小規模的彌蓋朗琪羅,成績很可觀。他的畫隻留下幾幅肖像,其中的科爾曼夫人像,確是英國最精妙的畫像之一。他的特點是“嫵媚動人”,雖然與雷諾茲的莊嚴,華茲的高雅,幹斯巴羅的生動比較之下,“嫵媚動人”這一點似乎微不足道,但在斯悌文斯筆下,確有出人意表的成就。

    上述兩家之外,十九世紀中葉英國並沒多少可傳的作品。倘以較低的標準而言,則當時的風俗畫,技巧的嫻熟與情感的表現,都有可觀。蘇格蘭畫家威爾基,多以鄉村生活為題材。雷斯利以莎翁名劇為題,而致意於戲劇化。弗利斯專重細節,不避繁縟。蘭德西也強調感情的戲劇化,尤以畫馬著稱。甘得斯的人像,親切近人,近於風俗畫。他為華德·司各脫所作的肖像,不愧為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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