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聖·伊佛之死和死後的情形

    他們又另外請了一個醫生。年輕人的器官都生機極旺,照理隻要扶養本元,幫助它發揮力量就行;但那醫生不這麽做,隻忙著跟他的同業對抗,另走極端。兩天之內,她的病竟有了性命之憂。據說頭腦是理智的中樞,心是感情的中樞:聖·伊佛的頭腦與心同樣受了重傷。

    “由於哪種不可思議的關係,人的器官會受感情與思想節製的呢?一個痛苦的念頭怎麽就能改變血液的流動,血流的不正常又怎麽能回過來影響頭腦?這種不可知的,但是確實存在的液體,比光還要迅速,還要活躍,一霎眼就流遍全身的脈絡,產生感覺,記憶,悲哀,快樂,清醒或昏迷的狀態,把我們竭力要忘掉的事喚回來,令人毛骨悚然,把一個有思想的動物或是變做大家讚賞的對象,或是變做可憐可泣的對象:這液體究竟是什麽東西呢?”

    這是高爾同說的話,這是極自然而一般人難得有的感想;但他並不因此減少心中的感動;他不象那般可憐的哲學家竭力教自己麻木。他看了這姑娘的苦命非常難過,好比—個父親眼看心疼的孩子慢慢死去。聖·伊佛神甫痛不欲生,院長兄妹淚如泉湧。但誰能描寫她愛人的心情呢?無論哪種語言都表達不出他極度的痛苦。語言是太不完全了。

    姑母差不多要死過去了,她把軟弱無力的手臂抱著垂死的聖·伊佛的頭。哥哥跪在床前。愛人緊緊握著她的手灑滿了眼淚,放聲大哭。他把她叫作他的恩人,他的希望,他自己的一部分,他的情人,他的妻子。聽到妻子兩字,她歎了口氣,一雙眼睛不勝溫柔的瞅著他,突然慘叫一聲;然後,在那些神智清醒,痛苦停止,心靈的自由與精力暫時恢複一下的期間,嚷道:“我,我還能作你妻子嗎?啊!親愛的愛人,妻子這個詞兒,這個福氣,這個酬報,輪不到我的了;我要死了,而這也是我咎由自取。噢!我心中的上帝!我為了地獄裏的惡魔把你犧牲了;完啦完啦,我受了懲罰,但願你快快樂樂的活下去。”沒有人懂得這幾句溫柔而沉痛的話;大家隻覺得害怕,感動。可是她還有勇氣加以說明。在場的人聽了每個字都覺得詫異,痛苦,同情,以至於渾身打戰;他們一致痛恨那個要人,用十惡不赦的罪行來平反暗無天日的冤獄,拖一個清白無辜的人下水,做他的共謀犯。

    “你?你有罪嗎?”她的愛人對她道;“不,你不是罪人;罪惡在於心:你的心隻知道有德,隻知道有我。”

    他說了許多話,證實他的感想;美麗的聖·伊佛仿佛有了一線生機。她覺得安慰了,奇怪他怎麽照舊會愛她。高爾同老人在隻信揚山尼主義的時代,可能認為她有罪的;但既然變得通達了,也就敬重她了,他也哭了。

    大家提心吊膽,流了不知多少眼淚,為這個人人疼愛的姑娘著急;那時忽然來了一名宮裏的信差。噢!信差!誰派來的?有什麽事呀?原來他奉了內廷懺悔師的命,來找小山修院院長;信上出麵的並非拉·希士神甫,而是他的侍從華特勃蘭特修士:他是當時的紅人,向總主教們傳達拉·希士神甫的意旨,代見賓客,分派教職,偶爾也頒發幾道密詔的。他寫信給小山修院院長說,拉·希士神甫大人已經知道他侄子的情形,他的監禁是出於誤會,這一類小小的失意事兒是常有的,不必介懷。希望院長下一天帶著侄子和高爾同老人同去,由他華特勃蘭特修士陪著去見拉·希士神甫,見特·路伏大人,特·路伏大人可能在穿堂裏和他們說幾句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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