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和十九年冬,天降大雪。

    那是近百年都未有過的大雪,就連那些慣會粉飾太平的老學究也說不出“瑞雪兆豐年”這樣的話了,就連錦州都凍死了不少人,更遑論遠在長華的將士了,依著軍報,能成行者不足十之一二。

    更何況鮮卑已生退意,自召回烏樂公主,陸陸續續又尋了各種由頭以老弱殘兵換下了精銳壯年。甚至還有傳言,北梁已經爭取了樓蘭做盟友。樓蘭一向偏安一隅,不問紛爭。樓蘭地處偏僻,要越過滿滿黃沙才能進入樓蘭境內,小國寡民,但樓蘭善機械,有樓蘭提供的軍械可以多勝少。

    朝中之人本還期盼著轉過春總是會有希望的,但這場大雪讓所有人都歇了心思,若不撤軍,隻怕將士們活不過這個冬天。

    皇上這幾日也總是焦頭爛額的,偏身邊無人分憂。李宸緯有心想幫忙,奈何不懂軍機也不知農耕,不過隔靴搔癢,反教皇上惱火;李宸紹整日醉醺醺的,別說議政,就是想見一麵也難;李宸綸少年意氣,總是嚷嚷著要到前線去;李宸紓那副病懨懨的樣子更是讓皇上看了就來氣。

    皇上一腔鬱氣無處消散,祥龍殿莫名少了許多宮人。

    天冷了,秦歌越發安靜起來,閣中的火龍燒的叫人直冒汗,偏秦歌還披著大氅,小小的人團在軟塌上,攏在厚厚的皮毛下邊。

    韓濟深走了很遠的路才到秦歌閣中來,鞋襪都濕了,他向守門的宮人告罪到側閣更換,然後才拎著一壺燙燙的藥茶進門。

    韓濟深的腳步很輕,秦歌本就五感衰弱,竟是沒發現,直到韓濟深走到身邊,才從初桃欠身發出的衣衫簌簌聲中察覺。

    秦歌沒起身,自顧緊了緊大氅,神情倦怠,像是沒睡好似的,“你來了。”秦歌的聲音帶著一絲喑啞,叫人不禁起關切之情。

    韓濟深倒了一杯茶,由初桃呈送給秦歌。

    “聽人說下雪了,我還沒見過雪呢。”秦歌聲音淡淡的,不知道是說給自己聽還是說給韓濟深聽。“我幼時倒是聽阿爹說過北國的雪,連綿不斷的白,真是令人神往,好不容易錦州落了雪,我卻是看不見了。”語氣間倒聽不出幾分遺憾和悵然,好似並不是什麽值得一看的風景似的。

    “我會醫治好郡主的,一定會讓郡主看到錦州的雪。”韓濟深跽坐在席上,上身挺得很直,雙手放在膝上握成了拳。

    秦歌輕笑兩聲,隨後不可避免地猛嗑,整個身子劇烈地顫抖起來,身上的錦被震到腰間,露出天藍的大氅和丁香色的交領,雪白的毛毛簇擁著她,平添一種不食人間煙火的仙氣。

    韓濟深不由得看癡了,坊間隻傳說這位郡主是如何如何出身顯貴,如何如何身世淒離,如何如何乖戾殘忍,卻從未提過她是個世間少有的絕代佳人。韓濟深隨侍大半年時間,很少抬頭看秦歌,生怕冒犯了這位喜怒無常的郡主,卻不料她是這樣美麗。螓首蛾眉,白淨的像是一尊玉雕,就算是咳嗽五官也不見猙獰,倒比尋常更有人情味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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