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夷國真有蠢蠢欲動的跡象?”白九霄的聲音帶著深沉和驚訝。

    另一人卻沉默,答是答非,皆無定數。

    白伊沒有再聽下去。她隻須知道,這回偷書要給她逃過一劫了。

    少女步子輕快,躲著丫鬟侍從往父親大人的書房去。

    岑寂中絲縷幽深的香氣浮動,白伊輕車熟路地踱步。

    “四排三行,書卷第一本。”她很快便將書塞了回去,這一塞卻牽動了一摞竹簡的底端,最上邊一筒有滑落的趨勢。

    白伊手疾眼快,正想將竹簡放回原處,卻被上邊精巧的刻字吸引住。

    她癡癡展開,讀出聲道:“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羅裙少女在絲縷煙霧中手持竹簡,蹙眉深思。美人如畫。

    她細細一品,嘴角盛了幾分笑,這畫便有了神韻。

    君子,女君子,未嚐不可。

    “白伊!”嚴厲的嗬斥聲響起。

    白伊心底一驚,手忙腳亂地將竹簡放回原處,卻不慎將那一整摞打散。

    暗綠的竹簡滾動著落了一地,如線崩珠碎。

    白九霄看著一卷滾到自己腳邊鋪開的竹簡,本就生得威嚴的臉龐更加陰沉可怕。

    白伊顫著手躬身撿竹簡,心裏還在念叨:完了完了,父親怎麽來得這樣快……

    “別撿了!”丞相大人喝止,抬手就是一個巴掌,極響之後,整間書房靜得可怕。

    白伊臉上火辣辣地疼,眼眶有些發熱。她即刻跪在木板上,一言不發,連眼淚也不敢流。

    “自行去祠堂罰抄女戒十遍,一日不許吃飯。”男人拂袖而去,語氣中盡是恨鐵不成鋼。

    家主說一日不許吃飯,那必然是沒有人敢給她送吃的。

    白伊臉上忽然有一點笑意。

    還好,不重。

    她的左手撫上臉頰。

    一個巴掌罷了。

    少女從地上站起身,往祠堂走去。

    她微微低頭,步伐快速,不想讓人發覺自己臉上的紅印。

    祠堂中,桌前的人影從傍晚站到深夜。燭影綽約,燈火映紙,馴鹿般的眼眸有火苗跳動。

    滿滿幾張的《女戒》雜亂鋪陳桌上、地上,困住了裏邊寫字的人。

    白伊挽袖提筆,墨色忽地一頓。

    她眸色一沉,嘴裏輕聲道:“既教我識字寫字,何不教我讀書?”

    她筆下力度加重,落下一點濃墨。

    滿座牌位無人可應。若有人,亦是不敢應的。

    隻見那羅裙少女在燈火剪影中落筆,寫下氣勢恢宏的四個大字:

    揚名立萬。

    她讚賞地看著自己的字。打破了規規矩矩的簪花小楷,筆下如遊龍走鳳,不拘撇捺。

    白伊麵色平靜,掀起這張紙的一角,和著燭火燒了。

    女子寫了這樣四個字,是萬萬不能給人看見的。

    燒完之後,複又可惜。

    ——那半張《女戒》,白抄了。

    白伊深深歎了一口氣,在漫長的夜裏繼續提筆寫著簪花小楷。 本章已閱讀完畢(請點擊下一章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