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文看著坐在院子中的阿娘,見她一直望著天。從午時醒來,看了一下所有的房間後,就一直呆呆的坐著,不言不語。看著這樣的阿娘,越文心裏覺得很慌,也害怕。可想著今天阿娘醒來對他們說話時,(盡管沒有幾句),但聲音特別的溫柔,就覺得沒有那麽害怕了。

越文小心的安排好弟弟妹妹,讓他們在房間裏待著,不要吵著阿娘。然後蹲在房門口,一直看著阿娘。阿娘似乎有些不一樣,以前的阿娘雖然也不太理他們,也不愛說話,但一說話時就很凶。前兩天阿娘一早去砍柴,因路滑從坡上一路滾到了小溪裏,直到晌午後才被村裏人發現送了回來。

還是秦村長請了郎中來給阿娘看診,開了藥。郎中爺爺說要守著阿娘,阿娘碰了頭,又泡在水裏,晚上會發熱,發熱就很危險。頭天晚上阿娘確實發熱,按照郎中爺爺教的,用帕子蘸涼水不停地給阿娘抹額頭,抹手。自己困了也用涼水抹臉,讓自己清醒一下。

盡管阿娘來這個家裏隻有不到半年,但阿娘,也算照顧他們。阿娘是爹爹在生病的時候,去鎮上抓藥順便買回來的。阿娘剛進家的時候也是躺了好多天,聽爹爹說身上還有很多傷。不過,等阿娘的身體好了之後,沒過多久,爹爹的身體就更不行了,沒多久,爹爹也離開了他們。

爹爹走了之後,越文也很害怕。害怕像村裏人說的那樣,買來的阿娘會走,說沒有人會願意照顧三個沒有血親的拖油瓶。記得爹爹臨走的時候,流著眼淚,(那是自己第一次看見爹爹流眼淚),拉著自己的手,囑咐自己,照顧好弟弟妹妹,盡量聽阿娘的話。說,苦了你,文兒…

越文想著爹爹,看著眼前的阿娘,不知不覺淚流滿麵。越文知道他們一家是從北方一路逃荒過來,在路上自己的親娘就因病去了。那時弟弟越武才一歲,妹妹越冬三歲,自己五歲。爹爹一個人帶著他們三兄妹,一路輾轉,好不容易才在這裏落腳,但爹爹的身體卻垮了。

記得爹爹每次說著他們娘親時候,臉上都會浮現出笑容,語氣也會更加的柔和。爹爹說他們的娘親很溫柔很好,可是,爹爹,文兒已快記不住娘親的樣子。但你教文兒的字,文兒還能記得,文兒每天都用樹枝在地上寫,就怕忘掉。

越文越想,越是不能自已,恍惚間有小手搭在自己的背上。扭頭,不知何時,弟弟妹妹分別蹲在自己兩邊,默默地陪著自己,流著眼淚。越文伸開雙手,摟緊弟弟妹妹。跟著眼前的阿娘望天,天很藍,雲很白,有些雲走得慢,有些雲走得快。

裴秋動了動脖子,好酸。風中夾著些細雨吹在臉上,清新中帶點濕潤,深吸一口氣,舒服。比以前的天然氧吧不知好多少倍,這才是空氣呀!空氣!從醒來到現在,如果說最滿意的話,那就是,這天、這雲、這空氣!

不對,還有啥?甩甩頭,用力過大,暈!捂著頭,晃一眼。那是什麽?小小三小隻,坐在門坎上,稍大的一個摟著小小的兩個,緊緊的依偎在一起。都仰望天空,滿臉是淚,清澈的眼睛裏有無助、迷惘、害怕、傷心…看著眼前的畫麵,裴秋心裏猛然一縮。

越文感覺眼前暗了,天黑了嗎?左右轉頭看了看弟弟妹妹,見他們都呆呆地看著前麵,原來是阿娘走到了他們麵前。阿娘的個子很高,自己隻到他腰部那裏,阿娘的眼睛很大。這會,阿娘就用她那會說話的眼睛看著他們,眼睛裏沒有以往的不耐,但有悲憫、傷心、淚光…有陽光照在阿娘的臉上、身上,暈起一團光,好看且溫暖!

阿娘緩緩的蹲了下來,伸開雙臂,慢慢的摟住他們。越文感覺弟弟妹妹都小心地顫了顫,自己好像也是。阿娘以前可從未抱過他們,他還能想起爹爹的懷抱,可弟弟妹妹們呢?越文覺得天又黑了吧!又看不清眼前了。有什麽在擦自己的臉,眼睛。是阿娘呢!阿娘在幫自己擦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