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一瞬,夫差那雙透露出絕望的眸子又變得清明,鬆開了緊攥著我的手,嫌惡的將我推倒在地,居高臨下的俯視我,透露出一股子狠戾之色。

“寡人為了你背棄所有,原來就是一個笑話!”他驀然冷笑出聲,帶著自嘲之意,又猛得將一瓶綠瓷瓶狠狠擲於地上,怒吼道:“你究竟有沒有愛過寡人!”

我被他突然來得怒意嚇得向後縮了縮,看著地上已經四分五裂的綠瓷瓶,癱軟在地,終於一切都明白了。

這是我一直用來避孕的藥丸,我已許久沒有用過了,怎麽會突然出現在夫差的手上,夫差不會無緣無故的搜查璋台宮,定是有人在背後搗鬼。

誰還能在宮中有這能力,除了姬夫人,還能會是誰?

這一瓶避子藥終究是讓夫差懷疑了我,他心思縝密,直接開門見山便質問我是否早已知曉勾踐不臣之心,我無聲的心虛與反應,直接斷了我所有的退路,沒有半分回旋的餘地。

他看著我一副不爭不辯的模樣,怒意更甚,太陽穴上青筋暴起,又一次向我質問道:“你早就知道勾踐不甘伏小,也從未想過孕育寡人的骨肉,那個未出世的孩子,是你報複羲禾、離間相國的手段,對不對!”

“不、我沒有!”聽他如此牽強的言論,我隻覺心髒緊縮,痛得無法呼吸,猛烈地對他搖著頭,辯駁道:“你怎麽可以這樣說,我怎麽會害自己的孩子……”

“夠了!你還要騙寡人到什麽時候!”夫差厲聲打斷了我的解釋,目光卻冷厲如刀,一字一句,字字泣血句句誅心,“在你心中,寡人始終是不敵越國,你為寡人擋刀,可是與範蠡自導自演的一出戲?你回來,是為了讓寡人陷入更深的深淵,是麽!”

他的話,就像是響亮的一記耳光,猛地扇在了我的臉上,我再支撐不住,眼淚如斷線的珠子般滾滾而下,難以置信的看著他。

“大王真的這樣想麽?”我的嗓音發澀,全身輕微地顫抖,抬頭望著他,胸腔裏發出一陣低沉的、隱忍的,像山穀裏的回音一樣的悶哭聲。

“難道不是麽!”夫差發出咆哮的怒吼,他的胸脯劇烈的起伏著,瞪得滾圓的眼睛充盈著憤怒的淚水,“寡人將一顆心給了你,你就是這樣踐踏!”

他說完又仰頭望天將那快要溢出的淚光倒回瞳孔之中。

我心中一顫,前所未有的酸楚與難過纏繞了在心頭,胸間窒悶得幾乎連嗓音都變得幹啞,想起往日的恩愛種種,我緊緊掐著手心,對上他通紅的眸子,終是鼓起全身的勇氣回了他一個字,“是。”

他聽了我的話,麵色一僵,仿若整個人一瞬間失了生氣,一臉陌生的看向了我。

“千錯萬錯都是西施的錯,請大王即刻賜死西施!”若不是他突然前來質問,我早已不在人世,一切究竟是誰的對與錯不重要了,隻要我死了,一切便都結束了。

百官不會再逼迫於他,而我也不用再這般心痛了。

“你!”夫差失聲退卻一步,痛苦地低吼,像一頭走投無路的凶獸,聲線喑啞,卻是背過身子以袖拭麵,又發出強忍的嗚咽,“寡人失悔,竟容你在吳宮待了這麽多年!\"

“寺人渠!”夫差又對外怒吼道:“褫奪了她夫人之位,貶為罪奴,別讓寡人再看見她!”

說罷夫差踉蹌著離開了館娃宮,沒有一絲留戀。

“夫人,究竟發生了什麽,怎麽事情會變成這樣?”仿若過了許久,夏荷的悲泣聲在我耳邊傳來。

“這樣,也好。”我木然地坐在地上,隻是靜靜地坐著,眼淚無聲無息地從臉上滑落,眸光死寂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