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望著王後逼視的眸子,又望向麵前那三樣頃刻便會要了人命的物件,手僵硬的抬了起來。

“王後,來了姑蘇台,怎麽不知會寡人一聲?”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夫差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聞言我心中一鬆,身子亦變得軟了下來。

王後看夫差前來,似乎也並沒有意外,隻是在侍女的攙扶下勉強起了身,不悲不喜地遠遠對著夫差行了一禮,“大王。”

隻見夫差跨步走了進來,低眸瞧了一眼跪倒在地的我,對著王後不輕不重歎道:“羨魚,你大病未愈,該好好臥床歇息,何必鬧出這等陣仗。”

王後聽了夫差之言,卻是並沒有反駁,起身緩慢走至夫差身前,撲通一聲跪倒在地。

“王後!你這是作何!”夫差退卻兩步,一臉訝然的望著王後,眸子中滿是不忍與憐惜。

“大王,妾身為一國之後,從不敢言大王半分不是,隻是這越女西施,臣妾冒死諫言,請大王賜死。”王後目光迫切的看著夫差,一字一句道。

屋中一時變得死寂,似乎隻聽得見屋內人若有似無的吸氣聲。

“你!”夫差攥緊了拳,蹙眉看向王後,又瞧了我一眼,卻又很快平息了怒意,深吸了一口氣,對著王後長長歎了一聲,“寡人知你失了太子悲痛欲絕,隻是西施,她一介柔弱女子,越國突生叛變之事,不能怪她……”

“大王!”隻見王後聽了夫差所言,對著夫差痛聲悲鳴,“妾身知道您寵愛西施,可是您的寵愛,就是她最大的罪過!滿朝文武都在看著大王,大王難道要為了一個越女,與整個朝堂為敵麽!”

“王後,夠了!”夫差聽著王後之言,額上青筋暴起,似是已忍耐到了極點,就這樣僵持著沉默了半晌,夫差終還是對著王後輕言歎道:“不要再說了。”

王後見夫差這般,隻是含淚一笑,又繼續正色道:“如今內憂外患,正是吳越生死存亡之際,大王這般行事袒護敵國之女,是要寒了多少吳人的心,吳國上下人心不齊,妾身的喪子之痛、吳國的複仇大業還要多久才能實現!”

“放肆!”夫差回身指著王後,像是一頭發怒邊緣的猛獅,怒斥道:“你們一個個都逼著寡人!你們好大的膽子!寡人不過寵愛寡人的女人,在你們眼中便是十惡不赦,背叛吳國的罪人了!”

“來人,將王後拖下去。”夫差顫著手指著王後,抽搐著嘴角,狠話至唇邊卻又一刹那收了回去,本氣勢洶洶的話語到了尾音卻又變成了有氣無力的輕歎聲,“將王後帶回寢宮,沒有寡人的允許,任何人不許見!”

“大王!”王後聲嘶力竭的扯著夫差的衣袖,淚成兩行,卻又帶著一股子狠勁兒吼道:“臣妾願以死明鑒,換大王一世清明!”

“王後!”

“羨魚!”

說時遲那時快,在眾人的驚呼聲中,王後竟不顧一切的撞向館娃宮中的朱柱之上,那抹纖弱又堅定的身影如羽翼一般飄落在地。

我望著紅柱上那抹刺目的暗紅色,一口氣卡在喉間,久久未從這巨大的變故中回過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