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綿幾日陰雨天,入夜,嘩啦一聲閃電劈裂天邊,瞬間白光如晝,豆大的雨滴開始砸在窗戶上。

室內,裝扮喜慶的婚房,處處可見紅色喜字貼,喜燭的光搖曳生輝。

我坐在大紅的喜床上,撫著婚紗的裙擺上並不存在的褶皺,一遍又一遍。

低垂的眉眼,蘊滿期盼,嬌羞和歡喜。

嫁給心愛之人,在這新婚之夜,是人間大喜。

房間的門忽然被推開,我抬眸,眸底歡喜滿盈,看向門口身形挺立的男人,起身,嘴角是止不住的笑,“阿元,你累了吧!我去給你放洗澡水。”

陸景元掐了掐眉心,矜貴清冷的麵上覆了一層倦色,卻絲毫不影響他的俊朗。

他抿唇默聲,從門口邁了兩三步,抬臂,修長的手指在我的眼前劃過一個弧度。

啪一聲,落地,是一份文件。

封麵上,黑體加粗的五個大字—

離婚協議書。

我的目光被這幾個大字攫住,嘴角的笑容頃刻僵固,不可置信扯了扯發白的唇,“阿元……這是什麽意思?”

陸景元麵色陰翳,黑眸深邃,窺探不出其中的情緒,菲薄的唇隻是吐出冰冷的兩個字,“離婚。”

擲地有聲,寒氣肆意。

窗外,一道閃電劈下,像是劈在我的心上,心口疼得窒息。

我和陸景元相識十年,沒有一次隔閡齟齬,怨懟仇恨,怎麽會在新婚之夜,走到離婚這一步?

他向來性子沉穩,說到做到,結婚是如此,離婚亦是如此。

我怔怔愣在原地,半晌才回過神來,我盯著他問,“為什麽?”

四目相對,我在他的眼裏尋不到半點溫情。

這答案,我有心問,他無心答,眉眼間盡是不耐與冷漠,“沈妤,我從來沒愛過你。”

他的聲音要比宣判死刑的人還要涼薄和無情。

我並不覺得意外,有些話就像是梗在喉嚨口的魚刺,咽下去疼,不咽下去也疼。

怎麽都讓人疼。

可不甘心的人從來是我,跟在他的後麵跑的人也從來是我。

他背對過我,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雙手抄兜,身形孑然挺立。

窗外漆黑一團,雷電交加,仿佛是一道深淵,會被吞噬的人,隻是我。

我忽然害怕,攥緊婚紗的裙擺,一時間無措,“我哪裏做得不好,你告訴我,我會改,我會當一個好妻子,我會照顧好你,我會……”

他轉身,黑眸沾了雨夜的寒戾,打斷了我,“沈妤,你讓我覺得惡心。”

他的聲音並沒有多大的起伏,卻字字如刀,插進我的心裏。

原來,從一開始,我在計劃將來,他就在計劃離開。

空調的暖風吹進來,抵擋不住鋪天蓋地的寒意。

我冷得渾身打顫,顫抖的聲音仿佛不是自己的,“為什麽答應娶我?”

他的臉上除了憎惡,再無多餘的情緒,“為了離婚。”

一直以來,他性子沉悶,話不多,我以為他隻是不善於表達,他不愛我,但對我,起碼還是有點感情,原來,他是這般恨我。

恨到給我一個龐大的希望,再把我狠狠摔到地獄。

心裂開了一個血窟窿,刮著凜冽的寒風。

我不明白,為什麽愛一個人,會痛到這種地步。

我抬眸,看著他,執拗得像是一個小孩子,“我不會離婚。”

哪怕心竭力疲耗死在這場牢籠裏,我也不想失去他。

明明是對峙,空氣卻安靜得可怕。

像是繃緊了一根弦。

直到門口一道細糯嬌柔的聲音扯斷了這根弦—

“阿元哥哥,我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