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聿明一臉通紅、一嘴酒氣地回到家,把老婆江小林嚇了一大跳。她可是第一次看到他這個樣子,就笑道:“哎,你怎麽喝酒了?是不是要當副廳長了?”

    魏聿明一聽,氣不打一處來,罵道:“真他媽的官大一級壓死人!”就把剛剛宴席上的事說了,好像受了極大的委屈似的。

    江小林說:“原來是這樣,沒關係,鍛煉鍛煉也好。多了,就適應社會了。我們工商比你們厲害多了,早就不喝白酒,改喝洋酒了。聽說那洋酒更是威力巨大,喝多了幾天都不醒。外人看我們保護消費者基金會閑得慌,其實忙得很呢,因為打我們這筆基金主意的領導太多了。這個介紹人來貸款,那個推薦人來融資,就經常要請我們吃飯喝酒。我們基金會的幾個人哪敢得罪這些菩薩,他們都是各級領導帶過來的。那就喝吧,叫領導在上我在下,你說幾下就幾下。就我不喝,我也常常不參加他們的宴請。無欲者無畏,我又不望提拔,怕個什麽?他們也拿我沒轍,久了,就不再叫我了。所以每天上班,一層樓幾乎就是我一個人在堅守崗位,他們不是出去應酬,就是躲在辦公室睡覺。其實,在我看來,他們大都也是身不由己,沒有辦法。誰不知道酒害人啊,誰不想有個健康的身體啊。你呢,就太不喝了,也不行。慢慢學吧,學會適應。現在不是說領導的興趣就是手下的愛好嗎?領導喜歡唱歌,底下的人就全跑到卡拉OK去練;領導喜歡打籃球,下麵的人就全去學打球;領導喜歡搓麻將,同誌們就全去發‘麻瘋’,這樣的事太多了。你們還好,領導隻是喜歡喝喝酒,算不了什麽。”

    經老婆這麽一說,今天的事不僅不算是羞辱,還是進步的開始,魏聿明的心情竟然一下子就好了許多。他想,自己是不是太正統了?在機關,正統就是書呆子、傻瓜的代名詞。可自己是傻瓜嗎?他就在心裏發笑。

    他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就說:“你剛剛說副廳長,明年還真有一個機會,我們排第三的副廳長時步濟今年五十九歲了,就要退了。今天我看他坐在那裏,不聲不響,氣色也不好,也沒幾個人去敬他的酒,怪可憐的。時廳長其實人很好,很和藹,也很有業務能力,但就是太老實本份,太正統清廉,廳裏的幹部沒幾個喜歡他的。我在辦公室很清楚,比如別的廳領導都配電視,配電腦,就他一個人不要。他說配電視幹嗎?上班不能看,下班可回家看。至於配電腦,有幾個廳領導會用?都是擺設,都是浪費。事實也是,擺在廳領導辦公室的電視和電腦,幾年下來全壞。但他這樣另類,別的人就不喜歡。所以,他雖然當了十年副廳長,可在廳裏,好像就沒這個人似的。在黨組會上,他發表的意見就如同放個屁,不,連屁都不如,因為屁還有臭味,讓人有感覺。”

    江小林說:“你看你看,你這麽說人家,可你又怎麽樣?你老這麽清高下去,底下的人不也是這麽看你的嗎?”

    魏聿明說:“我不是諷刺時廳長,我算是最尊重他的了,常去他辦公室坐坐,聊聊。他分管的處室本就少,隻一個業務處加一個審計處,可這兩個部門的領導一般都不去,有什麽事就直接找廳長。所以他在辦公室,多是看看書,看看文件。他實際上就在等退休了。唉,看著他這個副廳長,我想還不如當個處長實在。”

    江小林說:“如今社會,價值觀都顛倒了。過去醜的現在變美了,過去美的現在被人踩到了腳下。我們局也有一個副局長,很堅持原則,絕不拿公家的一針一線,是毛澤東時代的好幹部。比如,他病了,要是人家局領導,都是專人去聯係病床,辦好手續,然後專車送去,還要專門派人護理。可他不,他要兒子去辦手續,然後自己與老伴拿著日常用品坐公交車去。還比如,每個局領導的房子前都配有一個小院子,人家局領導都是叫行政後勤部門派人,給院子砌圍牆,種花草,可他也不。他和兒子兩個人推著三輪車去市場自己買磚瓦水泥沙子,自己去花市選花買花。可奇怪的是,幹部們就喜歡前者,不喜歡後者。幹部都說他好蠢,沒能力,沒魄力,沒幾個願意親近他。特別是跟他出差下去,一些縣市局總會送些煙酒和土特產吧。就是他不要,而且是真的不要,不是假客氣。他倒好,幹部就不高興了。隻要知道是跟他出差,別人都找各種各樣的理由不去。你說說,明明這樣的幹部是好幹部,可就是在機關不吃香。後來有一次,市委組織部到我局聽取幹部對班子的意見,沒有一個人說他好的,打的都是‘不滿意’。他也就退二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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