黨組會波瀾不驚,毫無懸念。大家都覺得在理,既解決了廳長住的問題,又為廳裏添了固定資產,何樂而不為?一致通過。

    三個月後,鄭京就住進了新房。好像是個人喬遷新居似的,廳裏很多幹部爭先恐後前去祝賀,當然少不了打個紅包。這是這個城市的民俗。誰買個新房,誰生個小孩,誰結個婚,誰家父母過生日,誰家孩子上大學,主人都要請客,同事朋友則要去道個喜,都是圖個熱鬧,求個吉利。大家去鄭京那裏,還有一個想法,就是想趁此試試,新來的廳長吃不吃這一套。沒想到鄭京悉數笑納,照單全收。

    有幹部就說,好,這下來了個好主,收錢就好辦。不是有句話,叫“什麽都不怕,就怕領導沒愛好”嗎?有愛好就有弱點,有弱點就容易攻破。

    原來商業廳前些年暮氣沉沉。

    老廳長在退休前的三年,就停止了提拔幹部。因為這位老兄身體實在不爭氣,一年平均都要住三次院。當然這種不爭氣對他的家庭收入倒是個福氣。幹部們都要去看,且都必須得去看,不去露露臉,表示表示意思,心裏就總存著個結,說不定哪天機會來了,廳長突然興起要開會提拔研究幹部,那你真會痛悔一輩子。

    大家都是聰明人,算了算,認為送點錢劃得來,提一級,工資上來了,幾年工夫成本就回來了。特別是要提一個好一點的位置,隱形收入就不隻那點送出去的。可惜大家都打錯了算盤。那位仁兄每次一病就是住三兩個月,一年有幾個三兩個月?愣是三年沒研究過。省委組織部都覺得奇怪,幾次打電話到廳人事處,問這些年商業廳的幹部數據庫為何老沒更新呢?人事處總是含含糊糊予以搪塞,真不好怎麽回答。

    所以這樣一來,幹部的職級問題就越壓越多,越積越厚;幹部的怨氣自然越積越厚,越壓越多。三年看似不長,但三十七八歲的人就到了不惑之年,四十七八歲的就到了知天命之壽,而五十七八歲的人就到了要輪回的日子了。這幾個段的人都恨死了那位老爺,罵的話很難聽。平和一點的希望他快點下台,激進一點的就咒他快點死了算了,免得禍廳殃民。

    可那位爺卻自我感覺非常良好,認為自己貢獻巨大。他老人家退休後,居然還提出了不少條件,比如他要求保留專車,說年紀大了,出個門,看個病,沒車不方便;要求保留辦公室,說有時想看看文件,知道些國家大事或商業工作情況,也好提些建設性意見,為黨的事業發揮點餘熱等,讓新的廳班子特別是鄭京深感為難。他不得不責成分管人事的副廳長多次上門做工作,講政策,求他顧全大局,帶個好頭,不要給新班子添亂,才勉強擺平這樁事。

    那位副廳長最後感歎道:“唉,不知道這個人憑什麽當了我們十年廳長?覺悟太低了!”

    雖然這位爺還住在廳裏的家屬區院子裏,但無人理他,幹部們就算和他擦肩而過,也都紛紛側頭,不打招呼。他也知道,是故散步都特別選在晚上十點以後。此真應了那句“政聲人去後,民意閑談時”啊。

    一次老廳長和魏聿明相遇,他主動笑臉叫道:“聿明啊,最近還好嗎?”

    魏聿明也叫了聲“廳長”,道:“您是指身體還是工作?”

    老廳長道:“都有都有。”

    魏聿明就說:“身體托您的福,還好;工作嘛還是做您在位時的事。”

    老廳長歎道:“聿明啊,我在位唯一對不起的是你。如果當初把那個事情操作了,你肯定是能上的。隻怪我的身體不爭氣啊。希望你能夠理解。”

    魏聿明想,事到如今了,當然要理解,不理解又能怎麽樣?或者,趁機挖苦幾句、牢騷幾句、把怨言發泄出來?他想,這都沒有任何益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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