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榮複轉退軍人安置辦公室裏。在靠窗戶處，兩張辦公桌對放著，兩位工作人員對麵坐著聊天兒。
夏臨渝恭恭敬敬地向兩位工作人員點頭打招呼，把複員軍人介紹信遞到右邊那個年齡較大的工作人員麵前：
“同誌，我是複員來的。您貴姓？”
那個人仰在圈椅中向空中吐了個煙圈兒，眼皮不睜地回答：
“姓劉。”
“啊，劉同誌，不知道我的檔案材料到了沒有？”夏臨渝小心翼翼地問。
過了好大一陣子，那個人才從圈椅中慢慢地坐起來，看了一眼夏臨渝的介紹信，又打開登記簿翻了一下說：
“你的檔案早就到了，你怎麽才來呀？”
“哦，回老家看望看望父母，來遲了，請原諒！不知如何分配工作的？”
“分配你到燈泡廠！”姓劉的合上登記簿，又躺回到圈椅裏去。他衝對麵的年輕人說：“小王，給他開個去燈泡廠的介紹信！”
“劉同誌，這兒不是有個儀表廠嗎？我是學儀表的，能否分配到儀表廠去呢？”
“怎麽，還挑肥揀瘦？”姓劉的瞥了夏臨渝一眼，“中國什麽最多？人最多！什麽最臭？人最臭！如今你失業了……”
“什麽？失業了？”夏臨渝驚愕地打斷那個人的話。
“是啊，複員退伍就沒了工作，還不是失業？你失業了，給你安排個工作，沒有讓你流浪街頭，這就是社會主義的優越性！”姓劉的猛吸了一口煙，又向空中吐了個煙圈兒，慢悠悠地說：“現在哪個單位都不需要人，我們照顧榮複轉退軍人，是硬性分配到各單位去的。”
“那也得考慮我的專業吧？”
“如今人最臭，你們這些知識分子是臭中最臭的臭老九，總放不下個臭架子！”姓劉的不屑地斜楞了一下夏臨渝說：“我們不管什麽專業不專業！你二十二級幹部複員，按文件規定一律安排做工人，工人嘛，還有什麽專業？況且，你們到工廠還得從學徒做起，還有什麽專業可談嘛！”
“那，既然當工人從頭學起，哪個廠不一樣，為什麽非分配我去燈泡廠不可呢？”夏臨渝還抱著希望地商量著說：“您就照顧照顧，讓我去儀表廠吧？”
“不行！我們分配的原則是老的少的搭配，男的女的搭配，強的弱的搭配，不然把老弱病殘的和女的，都分配到一個單位去，人家能要嗎？”姓劉的把煙頭丟在腳下踩滅，又吐了口濃痰，最後補充解釋說：“你呢和一個女的，分配到燈泡廠，你是男的，她是女的，你身體不太好，她身體健康，這樣搭配，廠子也沒話說是不是？”
“去吧！報到去吧！”姓王的把介紹信遞給夏臨渝，催促道。
還有什麽可說的呢？夏臨渝怏然不悅地走出安置辦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