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風消暑的初秋時節。
人們意外地得到通知——複員。
是因為“造反”把紅山和馬蘭搞亂套了？還是因為大規模核試驗階段已經過去了？或者兩者兼而有之？
人們開始一批一批地到政治部辦理複員手續。
“哎，我真搞不懂，我們幹得好好的，為什麽攆我們走呢？”魏國棟很不情願地跟在人群中說。
高嶺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樂嗬嗬地說：
“從地麵爆炸到空中爆炸，最後進入地下核試驗，這是核試驗的規律。地下核試驗是在山洞或地洞裏進行的，自然遠遠不如地麵和空中核試驗的規模那樣大。而且，經過地麵和空中核試驗，已經基本掌握了核試驗的技術資料。因此，許許多多的測試設備和方法均已成為過時的東西，該送進曆史博物館了。那麽，人呢？進入地下試驗以後，地麵試驗和空中試驗時那大規模的測試部隊，顯然多餘。猶如大規模戰爭已結束，千軍萬馬無用武之地，多餘的軍人，隻好回到地方上去了。”
“哎，我說老高，這些道理就不用講啦！”徐海昌忿忿地說：“讓我們走也行，可是，那些政治部、司令部的幹部都轉業，偏偏讓我們這些人都複員，這不是把我們當成處理品了嗎？”
“嗐，人家是‘跨過江、抗過槍’的大幹部，我們這些排級、副排級的小沙拉宓，能跟人家比嗎？”杜新民說。
“我們雖然沒有‘跨過江、抗過槍’，可是，我們吃飽了風沙，喝足了苦水呀！”徐海昌不服氣地說。“他媽拉巴子的，我們辛辛苦苦才混個排級！”
他們走進政治部辦公樓，在走廊裏遇見一些人已經辦完手續。
徐海昌好奇地打聽：
“老程，給了多少複員費呀？”
“這不，就這麽百來張大團結就把我們打發啦！”程誌波把一遝鈔票在手掌上摔打摔打，搖晃搖晃腦袋。
“哈，老程，你還別不滿足！你上軍工念五年書還算軍齡呢！我們這些從地方大學入伍的，軍齡比你們哈軍工的差一半！”陳士傑和胡倩芳並肩從後邊走過來說：“瞧，我們倆總共才一百來張！”
徐海昌看見牟大成和夏臨渝從財務科出來，便迎上去問：
“哎，老夏，給你多少大團結呀？”
“哦，複員費六百五十元，醫療費五百元，總共一百一十五張。”夏臨渝笑著回答。
“啊？你老夏雖然沒有‘跨過江、扛過槍’，可你為核試驗負重傷——‘特等殘廢’，就給這麽一點點兒？他媽的，我們這些人也太不值錢啦！”徐海昌詫異而不滿地說。
牛秉正手裏拿著一遝子鈔票，無限感慨地說：
“我們來的時候，都是二十幾歲的年輕力壯的小夥子，如今人過三十天過午，我們青春年華的價值就是這麽一遝子鈔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