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究所從北京搬到紅山,從繁華都市遷到荒僻大漠,無論是工作條件還是生活環境都是不合人意不近人情的。但是,人們不能不服從這個變遷。參加工作好比姑娘找了婆家。一個姑娘嫁給了一個男人,隨心哪就歡歡喜喜、和和美美地過日子,不隨心哪也得“既來之,則安之”過下去,或者說俗一點兒叫做“嫁雞隨雞,嫁狗隨狗”,豈能無緣無故地離婚?在二十世紀六十年代的中國,人們的思想政治覺悟是很高的,大家都能夠自覺地把革命利益放在第一位,個人利益服從革命需要。革命軍人更是如此,入伍那一天就把一生交給革命了。於是,人們在搬遷時,坐在火車上和汽車上,高高興興地唱著正在流行的一首歌:

毛主席的戰士最聽黨的話,

哪裏需要就到哪裏去吔,

哪裏艱苦哪安家……

人走時運,槍子兒打不著。曹凱就很走時運,就在研究所從首都遷入紅山的時刻,上級來了調令,調他到國防科委另一個大單位當政治部主任,升遷了!

曹凱手拿著調令,心裏甜滋滋的,靠在椅子背上,頭微微仰起,臉上浮現出得意的笑容,翹著二郎腿,抬起來的那隻右腳腳尖有節奏地一上一下點頭。他的心在說:這次職位的提高表明,前不久在國防科委係統政治思想工作會議上的發言引起了上級領導的重視,調我到那個重要的大科研部門去抓思想政治工作。這就是說,在二十一所二室當了幾年指導員沒有白當,抓知識分子的世界觀改造的思想政治工作經驗,如所預期的那樣終於打了個響炮,引起了國防科委領導的足夠重視。今後,就得這麽幹!

在這時來運轉的時刻,曹凱想起了心上人楊雪莉。他右手的拇指和食指叉在下頜上,回味著和楊姑娘在一起的美好時刻:嗬,她模樣平平卻風韻綽約,嬌體豐盈而肌膚白嫩,感情豐富而且夠味兒!和那農村前妻相比簡直是天壤之別!他的心在說:好吧,等我走馬上任以後,就跟她結婚!有這麽個好姑娘做妻子,建立一個美滿的小家庭,在枯燥苦澀的政治工作之餘,也享受享受天傖之樂!忽然,他想起楊雪莉請兩周假,恐怕上任之前見不到她了;如果上任之後她回到紅山,又弄個兩岔。唉,這丫頭走時候也沒留下聯係地址,這會兒也不知她跑到哪兒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