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樹林,這是夏臨渝和他心愛的姑娘往年常來的地方。

    他倚樹而坐,頭痛苦地歪著,臉色蒼白,迷惘失神的雙眼顯出他內心的極度悲哀。挖心摘膽?火燒油炸?不!世界上哪一種痛苦也不能和他此刻所感受到的痛苦相比!他淚流不出來,連氣也透不過來……

    他的左手緊緊地捏著一張紙,上麵有幾行扭扭曲曲的字:

    哥,和你在一起的七天七夜,是我短暫一生中最最幸福的時刻,我想你,我多麽希望能夠再一次得到你的親吻,得到你的愛撫……

    這是心愛的姑娘用她那最後一點點氣力寫下來的。看著這字跡,仿佛看見姑娘那期待他歸來而不願意暝閉的眼睛……

    他的右手下意識地抓住一把草狠狠一捋,草即刻被鮮血染紅了!

    他恨自己:我真笨!連個檢討書也寫不好!如果第一天就寫出一份令人滿意的檢查材料,如果第一次公開檢查就能順利通過,就能和秀梅再見上一麵,就能夠……

    他悔當初:我真愚!為什麽不早點和秀梅結婚呢?那時候,不是許多大學生都結了婚,有了家,生了孩子嗎?臨畢業時,想履行結婚登記手續,結果遲了,剛好那一年學校有了新規定——學生不準結婚。學校不給開介紹信,不能登記了。放暑假了,學生都回家了,可是,學校不讓畢業生走,北京市偏偏為這一屆畢業生舉辦一個“首都高等學校應屆畢業生政治學習課”,一學就是半個月。離開學校又回家看望父母住了半個月。返回北京時,離報到日期隻剩一周時間,請幾位親朋吃了一頓便飯,請街坊鄰居吃了些喜糖,清河毛紡廠的一些同誌和紅星人民公社的一些社員來鬧了一陣洞房,就這樣算是結了婚。七天以後,走進了通縣的神秘大院……如果早三年兩年結婚,那時學校準許學生結婚,也許不至於檢查那麽多天!如果去年夏天多一些時間,也許會少一點遺憾……

    他悔當初:我真傻!畢業時,本專業畢業生隻有四十人,而北京市就要十人,我的對象在北京,專業教研室黨支部通情達理地照顧我,可我卻偏偏選擇了國防科委,舍棄了美滿的夫妻生活,斷送了秀梅的年輕生命,落得了個檢討檢討!

    想到這些,他覺得心頭有一把鋒利的尖刀在剜,在剜,血在流,在流……

    第二天,又來到這片樹林——他和他心愛的姑娘往年常來的地方。

    他仍舊椅樹而坐,悵惘哀思的目光凝視著手裏捏著那張姑娘的照片:紅潤的臉蛋兒像剛剛綻開的花朵,明亮秀麗的眼睛閃動著春日的光彩,兩道彎彎的長眉頗具神韻,端莊秀氣的鼻子是那麽纖巧和俏麗,那如熟透的紅櫻桃般的嘴唇顯示出溫柔、賢惠和善良的性格,她微微的笑著,好甜好甜……

    多麽俊俏的姑娘!中國的詞語恐怕是世界上各種語言中最能準確地描述人或事物的吧?一個姑娘,如果光俊,恐怕還缺少韻味,如果隻俏,恐怕又缺乏品格,而俊俏恰到好處地融熔在一起,那才是最美的!——當初,他曾這麽想著,覺得擁有這麽難得的姑娘,今生今世多麽幸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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